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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千阙

    男女主角分别是阮清谢迟的其他类型小说《热门小说疯批太子又犯病了阮清谢迟》,由网络作家“九方千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怒而拂袖,找两个刑部侍郎晦气去了。果然,当晚,刑部突然提审阮清。就连江疏也被临时从被窝里揪起来,赶来协理。他与两个刑部侍郎三人坐成一排,常百年和孟如晦每人一把交椅,坐在两边。阮清一身囚服,脱了簪,被带出来,跪在刑堂之下。咣!一个刑部侍郎砸下惊堂木,“下面所跪何人?”没等阮清开口,江疏不紧不慢道:“轻点,耳朵疼。”那侍郎白了他一眼,“江少卿今日只是协理,还望惜字如金。”江疏看着跪在下面抹泪的阮清,十分忐忑。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祖宗怎么还不回来?两个侍郎起初尚且按部就班,命阮清陈述案情经过。阮清便哭哭啼啼,将那日与皇贵妃说的,又一字不漏地重新说了一遍。谁知,她刚说完,就听惊堂木又是一响!“大胆!一派胡言!来人啊!用刑!看你还说不说...

章节试读


他怒而拂袖,找两个刑部侍郎晦气去了。

果然,当晚,刑部突然提审阮清。

就连江疏也被临时从被窝里揪起来,赶来协理。

他与两个刑部侍郎三人坐成一排,常百年和孟如晦每人一把交椅,坐在两边。

阮清一身囚服,脱了簪,被带出来,跪在刑堂之下。

咣!

一个刑部侍郎砸下惊堂木,“下面所跪何人?”

没等阮清开口,江疏不紧不慢道:“轻点,耳朵疼。”

那侍郎白了他一眼,“江少卿今日只是协理,还望惜字如金。”

江疏看着跪在下面抹泪的阮清,十分忐忑。

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祖宗怎么还不回来?

两个侍郎起初尚且按部就班,命阮清陈述案情经过。

阮清便哭哭啼啼,将那日与皇贵妃说的,又一字不漏地重新说了一遍。

谁知,她刚说完,就听惊堂木又是一响!

“大胆!一派胡言!来人啊!用刑!看你还说不说实话!”

这是刑部一贯审案的手法。

没什么背景的人,不管你是嫌犯,还是证人,只要进了这里,默认你说的全是谎话。

唯有大刑之下的签字画押,才是真的。

阮清咬着唇,恐惧让牙根子直跳,但是依然红着眼,一口咬定,“大人明察!妾身所言,字字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孟如晦从头到尾,脸色如他的名字一样阴沉,一言不发,始终盯着阮清。

而常百年直接一拍大腿,“死鸭子嘴硬!你一定是记恨七夕节上,欢儿揭穿你偷盗之行。你趁着她和孟小姐与你示好之机,与汪祖德狼狈为奸,在山中将吾儿残害致死!之后,又将汪祖德推入淤泥之中,而唯独你,一个人活着回来!”

他到底是个老狐狸,倒是将真相猜了七八分。

然而,阮清哭着道:

“常大人想必是市井话本看多了。我虽是寡妇,却是文昌侯世子堂堂正正娶进门的正妻。世子如今不在了,我头上亦有钦赐的贞节牌坊,平日里谨小慎微,不敢稍有行差踏错。那日城门口,我见马车上还有男人,已决心回避,是孟小姐盛情挽留,才不得已同行,此事,家中两个丫鬟与孟家车夫皆可作证。”

常百年气得胡子直跳:“即便如此,也难保你不是临时起意!况且,区区两个贱婢,一个车夫的话,如何可作为佐证?”

他分明是死咬着她不放了!

做戏,自然是要有波澜起伏,才够逼真。

阮清唰地扯了帕子,满面泪痕怒斥:“我本该是证人,此刻却成了嫌犯。能够作证的人却不足以为证。两个堂堂刑部侍郎,沉默不语。龙武将军却在刑堂上一言断案!如果这就是我大熙朝的刑律,我阮清无言以对!”

“说得好!”江疏突然一声吼,忍不住想给她鼓掌。

孟如晦狠狠瞪他一眼,沉沉道:“江少卿,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你平素里,该唤这位寡居的世子夫人一声嫂子吧?”

江疏:咳!

孟如晦:“江少卿居然不主动避嫌,难道是想找机会,为这阮清开脱?”

江疏摇着扇子,轻轻一笑,“我大理寺此番只是协理,从始至终,在下也一直惜字如金,没毛病吧?不过,我倒是会将今日的审理的全部过程,一字不漏地呈报给皇上,皇上定有圣裁。”

两个侍郎,浑身一紧。

孟如晦大掌在膝上反复摩挲,已经有几分按捺不住脾气,“好!悉随尊便。两位侍郎,尽快用刑吧,老夫没功夫在这儿浪费时间。”


“好啊。”沈娇抿着丰艳的唇笑,“丫头,你记住,这可是用你今日的功劳换的。下次跟本宫谈条件,就得再拿出点旁的代价了。”

“臣妾谨记!”

阮清留在披香殿,虽然暂时安全了,但就连睡觉都是小心翼翼,稍有点动静就惊醒,生怕这中间会有什么变数。

果然,第二天,变数就来了。

汪祖德的尸体找到了,同时找到的,还有阮清的一套宽大绿色衣裙,以及常欢尸体上握着的妆刀。

而她又是唯一活着回来的人,也成了嫌疑最大之人。

中书令和龙武将军之女双双惨死,天子脚下,如此大案,惊动了还在禁苑的皇帝。

皇帝敕令大理寺与刑部协同办案,限时七天之内结案。

又因现任大理寺卿与孟如晦有些远亲关系,便由刑部主审,大理寺少卿协理。

这件事,看上去公平,但是,刑部尚书宋凯,与常百年是多年知交。

所以,这个案子由宋凯主理,对阮清来说,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帮不了你了呢。”沈娇懒洋洋地用鼻子说话。

她慢悠悠抿了口手中的茶,吩咐赤练:“送去刑部吧,别等着人家来抓人,搞脏了本宫的披香殿。”

“是。”赤练惋惜地看着阮清,“阮姑娘,请吧。”

现在,谁都帮不了她了。

只盼着宋凯能秉公处理。

七天之内就要结案,难保宋凯不会随便找个最好欺负的抵罪。

阮清袖底的小手,攥得发白,却神情淡定地拜别沈娇,出门去了。

沈娇目光沉沉,看着她的背影,问身边的檀扇:“太子呢?什么时候回来?”

“送消息的人回来说,殿下在禁苑还有些事,耽搁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讨厌!”沈娇心烦,“他的女人,为什么总让本宫看着?想闲一会儿都不行。”

……

阮清乖顺去了刑部。

她虽顶着个世子夫人的头衔,却是个寡妇,既身无诰命,家里也没男人撑腰,一入刑部,就先被人以嫌犯的身份,换了囚衣,关进大牢。

只不过,看着皇贵妃的面子,暂时还没人提前动刑罢了。

宋凯身有皇命,急着结案。

孟如晦和常百年认定她与自家女儿的死关系匪浅。

所以,但凡是个人,都知道,这侯府的寡妇,进了刑部天牢,就再也出不来了。

阮清在牢房里,一直缩在角落里哭,可心里却淡定得出奇。

杀一个不亏,杀三个赚两个。

即便是来日开刀问斩,也好过在山中被汪祖德侮辱,被整个上京城的人耻笑,丢尽爹娘的脸面。

况且,她不信谢迟会什么都不做。

谢迟,是她手里的变数!

如此,等了一天,也不见开审。

这期间,常百年亲自过来了一趟。

可是阮清只是缩在角落里,问什么都不答,他又不能在天牢里动手打一个寡妇,便只能找了当值牢头。

“你们宋大人呢?”

“啊……这个……”牢头儿小心翼翼,附耳道:“常将军还不知道吧?出大事了,听说,宋大人他全家昨夜……,全都被人……”

他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什么!!!”常百年大惊。

坐在牢房角落的阮清,一面嘤嘤地低声啜泣,一面凝神去听。

那牢头看了一眼阮清,一面道:“听说,还是屠了文昌侯府的那伙人,全身黑衣,黄金面具,专门喜欢把人头剁下来。”

阮清听见“黄金面具”四个字,顿时松了口气。

她的变数回来了。

常百年有些难过,但是,他女儿的命案更重要。

“皇上命刑部和大理寺七天结案,这已经过去一天了,到现在嫌犯还没提审,难道刑部除了一个宋凯,就没有旁人了?这种事,难道还要本将军去皇上面前理论?”


他不会留下她,坏了东宫的清誉,给言官留下话柄。

所以,只要被确认了奸情,不管谢迟怎么做,她都是死路—条。

阮清暗暗咬唇。

今日若不吃点苦头,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她唇刚动,想要冒险引起董后的注意。

只要犯了冒犯之罪,受—番责罚甚至皮肉之苦,让皇帝和董后亲眼看见,谢迟并不为之所动,这事兴许就过去了。

阮清相信,以她在谢迟心中的那点份量,兴许他可以替她抹去杀人之罪,但是绝不会为了她触及自己的利益。

然而,却不料,口中—个字还没吐出,谢迟抢先她—步。

“父皇心中所想,正是儿臣心中—直思虑之事,只待饬完毕刑部,再与父皇请命,去走—趟西北,也好亲眼目睹我大熙的大好河山,体察—番民间疾苦。”

他笑眯眯的,站在谢肃安身后,眸光毫无情绪,看着低头垂手跪在下面的阮清。

“哦?”谢肃安有些意外,笑着将手掌按在他肩头,道:“阿徵,果然不愧为朕的儿子。”

谢迟躬身俯首,“为父皇分忧,本就是儿臣的本份。”

谢肃安:“既然你刑部那边繁忙,也不宜多做耽搁,多让下面的人去做事,早日了却沉疴。朕也会尽快找到得力的人手接替你。”

“儿臣明白,谢父皇。那么,儿臣便告退了。”

谢迟再施礼,转身走出亭子,脸色上依然带笑,还对亭外董后的掌事太监点了点头。

但是,阮清小心抬眼,看见他那笑容底下,藏着甚是可怕的东西。

他可能等不及明年大朝会,就要动手了。

谢迟经过她身边时,突然脚步停住了,回头笑容灿烂地问董后的太监:

“胡公公,这不是孤那个会打叶子牌的嫂子吗?孤记得她。”

他在七夕节上,曾与阮清数次交集,又曾为她披衣,若完全假作不认识,却也是掉进了老狐狸的圈套里。

引阮清入宫的胡公公连忙上前,堆笑道:“殿下好记性。回殿下,皇后娘娘听说这阮氏为皇贵妃娘娘簪花甚好,今日特意招了进来。”

“胡公公糊涂,人家来给母后簪花,你就让人家这么跪着,待会儿如何簪得好看?”谢迟冷笑嗔道。

胡公公慌忙告罪,“殿下教训的是,是奴才糊涂了,见皇上、娘娘和殿下在说正经事,哪儿敢打扰啊。”

“也就母后宽厚,养得你如此偷懒。”

谢迟笑笑,便从阮清身边经过,衣袍飞逸间,从她身边轻轻拂过,走了。

“恭送殿下。”秦惜俯首。

谢迟—声不回,大步离开。

等拐出月洞门,又穿过—条小路,才脚步戛然而止。

他狠狠晃了—下脖子,“朱砂。”

很快,隐蔽的树影深处,闪出—个侍卫,“殿下。”

谢迟用力摸了摸牙根子,“给孤烧了凤坤宫!现在!立刻!马上!”

朱砂眼眸中—惊。

但是,主子办事—向疯狂,从不按套路出牌,他自从在北蛮第—次见了他,就领教了。

“遵命。”朱砂低声领命,很快消失在假山深处。

凤坤宫那边,董后又送走了谢肃安,这才顾得上阮清。

“听说,你有些巧思,很会簪花?”

阮清已经在花砖上跪得膝盖快没知觉了。

“回皇后娘娘,臣妾手艺拙劣,人前卖弄,罪该万死。”

“你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

董后在谢肃安和谢迟走后,顿时变了—张嘴脸。

“起来吧,试试看。”

她—挥手,—众宫人便开始训练有素地,将亭中画卷收起,又有人端来—盘新采的时令鲜花。


谢迟看了她一眼,忽然发觉,她今天脸红得厉害,人也没精神。

不觉眉心一跳。

但是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这边,又不能太过关心,只能在心里压了压。

阮清用力抿着唇:“是。”

她只好在谢迟身边坐下。

叶子牌被呈了上来。

四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会玩。

谢迟依然神情孤高冷漠,修长手指将牌推到阮清面前:

“辛苦嫂子教一下。”

另外那三只立刻:“哎哎哎!对对对!嫂子教!我们一定认真学!”

此时,整个御花园里,满京城的贵女,都在羡慕阮清可以离太子殿下那么近。

阮清指尖都在颤,摸过那牌,憋了半天,嗓子眼儿里才吐出一个字,“遵命……”

谢迟的余光中,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见她穿了他送的衣裙,戴了他给的头面,心底的驴脾气很快被抚平了,也不气她之前为什么不来了。

发牌之后,四个男人,各自像模像样拿着一手牌,假装很认真地听阮清讲规则。

谢迟尤其好像很笨,连怎么拿牌都要不耻下问。

“嫂子你看,孤怎么觉得这牌,拿着不顺手呢?”

阮清:……

她连瞪他都不敢,生怕被这园中的无数双眼睛看出端倪。

只能垂着眼帘,乖顺地伸手,一张一张地,帮他将手中的牌理好。

她靠近,身上是他送的淡淡玫瑰胭脂香。

谢迟目不斜视,认真看着牌,眉眼间神情一软。

亭子外,便有贵女捧腮,交头接耳,“殿下真的好温柔,连看叶子牌的眼神都如此温柔!”

却不见谢迟被叶子牌挡着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阮清的手指。

阮清如被电了一下般,飞快将手退了回来。

但是,谢迟已经发觉到她不对劲了。

脸那么红,手却凉的像冰。

他没心思玩了。

“茶。”

他伸手。

由于桌子被清了玩牌,旁边就立刻有宫人将茶水奉过来。

谢迟拿过茶盏,手一歪,就洒在了阮清裙子上。

阮清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生着病,来陪你玩,你还这样对我!

她慌忙站起身,躬身告罪:“殿下恕罪,臣妾挡了殿下的茶了。”

谢迟骄矜坐着,冷漠道:“无妨,赤练,带文昌侯世子夫人下去,换身衣裳。”

“是。”

赤练便光明正大地将阮清给带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谢迟瞪了江疏一眼。

江疏立刻心领神会,大声道:“哦,对了殿下,今天给殿下准备了样好玩意,要不要看看?”

谢迟立时作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好啊,左右已经在这儿坐了半晌,没什么意思了。”

他已经快要等不及了,站起来时,见江疏还在磨磨蹭蹭,想踢他屁股一脚。

等出了御花园,谢迟利用完江疏就丢了,转身闪进御花园旁边,专供女眷更衣休息的珠镜殿偏殿。

门口,赤练已经在等着。

谢迟见四下无人,麻利将门开了一道缝,就挤了进去。

阮清还在里面磨磨蹭蹭换衣裳。

没人伺候,她又病着,连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忽然腰后被人一抱,吓得一个哆嗦。

却听身后,是谢迟的声音。

他的手在她身上一阵摸,心疼低声骂她:“这么烫!病的这么厉害,怎么不说?你是哑巴的?你想气死我?还是自己不想活了?”

阮清衣衫还半挂在手臂上,脖子上挂着肚兜,香肩露着,实在是动弹不动了,转身软软伏在他胸膛上,连呼吸都有些粗重了:

“答应了皇贵妃娘娘,不能不来。”

“那之前为何又不来?”

“我是寡妇,又无诰命,母亲不准。”

“就知道是那个婆娘!”谢迟将她又在怀中紧了紧,索性横抱起来,去了床上,“你在这儿歇会儿,我找个空子送你回去。”

说完,想了想,若是回去了,更见不到她,岂不是更急,便又道:

“不行,不能回去,就留在宫里,孤要看着你好起来才放你走。”他平日里的杀伐果断都没了,急得像个大孩子。

“殿下不要冲动。”阮清的手,无力地拉了拉他衣领,“娘娘让我阻你的姻缘,我既然来了,若又走了,必是要惹娘娘不悦。”

“都这样了,还想着那破事儿!你别怕她,有我在。”谢迟嗔她。

“可是将来,殿下若是真的如愿以偿,阿阮也能就着今日之功,向殿下许一个心愿,不是挺好的吗?”

她趁着病,趁他心软,自然是得都要一点。

果然,谢迟抱着她的手,“好好好,行行行,什么都答应你。”

“君无戏言。”阮清伸出冰凉的手,想要与他拉钩。

她说这些话,几乎是在默认他一定大事可成。

谢迟比听了什么恭维话都高兴,立刻用小指勾住她小指,又用大拇指与她拇指相扣:“君无戏言。”

他帮她躺好,用随身的帕子沾了水,给她覆在额头,又命赤练去找太医过来。

刚安顿好,就听外面传来女子说笑声。

脚步声越走越近,分明是旁人也来更衣休息。

阮清一阵紧张,抓住他的衣袖。

他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看到,不但她的名声彻底完了,他的清誉也完了,万一被御史台咬住不放,只怕刚刚辛苦得来的东宫之位不保!

谢迟按住她肩头,侧脸静静听着。

这座偏殿,长长一排房间,全都临时收拾出来给贵女们休息使用。

偏巧,这几个人就挑了他们这一间。

脚步声到门口的瞬间,谢迟将床上连被子带人,一起抱着,钻进衣橱。

房门被推开的同时,他关了柜子的门。

里面,一片昏暗,只有木门的一道缝隙投射进来一点光。

阮清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两人挤在一起,一动不动。

外面,进来的三个女子,一直说笑。

“贵卿姐姐此番,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一个女子道。

另一个也道:“是啊,论家世,论容貌,论才学,整个上京城,贵卿姐姐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那个被叫做贵卿的,声音倒是的确沉静温婉,客气谦虚道:

“你们不要将话说的太满,今日御花园里来的,哪个不好?尽人事就好,有时候,是要看天命的。”

那两个一面咯咯咯笑,一面传来细碎的换衣裳声。

“若说天命,就更没人能跟贵卿姐姐比了,谁不知道,你命格贵重,打小就有算命先生看过,您是皇后命,是天选之女!”

这一句话,那个贵卿却没反驳,只是低低一笑。

柜子里的两个人,相视一眼。

阮清抿着唇笑。

谢迟倒是想看看,是哪个这么猖狂,脸都没露,就敢说自己是皇后命。

他凑近那道木门缝儿,想要往外看,却不想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捂住了眼睛。


孟贵卿更是脑子里都嗡地一声,从左边贯穿到右边,都快要听不见声儿了。

这么说,她们三个刚才说的话,太子殿下八成都听见了?

他还……可能看到她换衣裳了?

江疏回身,挡住柜子:

“呵呵呵,大家不要慌,不要慌哈。没事,没事的。殿下他啊,接地气,特别随和,有在柜子里睡午觉的习惯,刚才乏了,就随便寻了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是在下偷懒,看护不周,才让几位小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进了这房,结果闹了这么大误会。”

孟贵卿第一个反应过来,“臣女孟贵卿,无心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

她跪下,常欢也赶紧跟着跪下。

柜子里没声音。

江疏用手里扇子,抬了抬她们俩,温和笑道:“赶紧出去吧,殿下要起身了,回避。”

这时,外面,沈娇也到了。

赤练上前,附耳禀报了几句。

沈娇妖艳的容颜纹丝不动,对众人笑道:

“本宫还当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不过是阿徵睡个午觉。他为我大熙受过苦,落了点儿小毛病,睡觉的时候,若是没人把守,便当寻个安全的地儿,过两年就好了。都散了吧。”

所有人一阵感慨。

殿下出征三年,平了北蛮之乱,却孤身凯旋,不知都遭遇了多少苦难。

屋里,等江疏将门关好,把人都清了,衣柜里才一阵窸窸窣窣。

之后,谢迟狼狈从里面出来,抱着已经胡乱穿好衣裳的阮清,坐到床边。

没等江疏嘲笑他们,他道:“她病得厉害,要赶快看太医。”

江疏急得用扇子敲了一下自己脑门子,“现在皇贵妃已经到门口了,你又在衣柜里躲着,看了人家中书令女儿换衣裳,估计这会儿,太后和皇后也惊动了,你完了,赖不掉了,哪里还有空给她瞧太医?”

谢迟看了一眼已经晕乎乎的阮清,小声儿咬牙冲他瞪眼,“孤没看!”

“你说你没看,谁作证?完了完了,你这辈子,绝对完了!”江疏还不嫌事儿大。

外面,太监已经在通传,“皇太后、皇后娘娘到——!”

谢迟赶紧把阮清推给江疏,“刘太医应该已经来了,你想办法带她去看过,孤出去应付。”

谢迟站起身,走了一步,又回头,恶狠狠指着江疏道:

“你敢有半点对她不轨……!”

江疏拿着扇子,在自己脖子上一横,“知道了,某人就是我的榜样!”

谢迟临出门,正了正衣领,开门出去了。

外面众目睽睽,场面一时一言难尽。

里面,江疏惆怅,隔着被子,扶着阮清的肩膀,声音一改方才的玩世不恭,低声问她:“嫂子,你还能翻窗吗?”

阮清打十四岁时,就认识他们这五只恶虎了,那一年,常被谢迟带着,同他们一起玩,也没什么好怕生的,病恹恹点了点头。

她本就热得厉害,有在衣柜里关了许久,用被子裹着,温度散不出去,就快要有些糊涂了,虽然点着头,但是明显不太行。

江疏愁死了。

只好一咬牙,将扇子插在腰间,将阮清抱起来,推开窗,跳了出去。

御花园在大盛宫,与东宫虽一墙之隔,可要走起来,怕不是要个把时辰。

江疏背着个人,没办法,又只好寻了另一处无人居住的殿宇,将阮清暂时安置了。

赤练带着刘太医,入内医治。

江疏在外面等着。

刘太医,是谢迟从小就用着的太医,虽然职位不高,但是信得过。

“姑娘这是疲累过度,又染了风寒,再者……,又逢天葵,身子亏空,才病倒了,虽没什么大碍,但要先去寒,再滋补,以免落下病根。”

阮清也懂些医理,本就对自己的病心里有数,她的确今天是月事头一天,身子弱,才会这么不禁折腾。

“多谢大人。”

她想了想,又道:“刘大人可有什么法子,叫我尽快撑起来些?皇贵妃娘娘那边,还等着我过去伺候。”

“这……,姑娘,猛药皆是伤身的,况且你正值天葵,恐会引起葵水过多,亏上加亏。”

刘太医甚是担心。

“无妨,就一次。”阮清勉力在床上撑着起来,向刘太医俯首作揖,“求刘大人帮这个忙。我这个时候病了,实在晦气,无论冲撞了宫中的哪位贵人雅兴,都吃不了兜着走。殿下他能帮我一次,不能时时都给我挡着。”

刘太医,看了看赤练。

赤练抱着刀,表情冷漠,想了想,殿下让她保护阮清的安全,却没让她做阮清的主,便道:“请姑娘三思。”

阮清虚弱笑笑,“放心,我自己的身子,自是爱惜的。”

于是,刘太医开了退寒的方子,滋补的方子,又留了一颗九精丸,忧心忡忡看着阮清,“我开的方子,姑娘先喝着看,若不见好,或是有了旁的症候,明日还当改方。”

“知道了,多谢刘大人。”

阮清心里苦笑,她是要回侯府去的,哪儿有福气天天看宫中御医呢。

到时候,参着这两张方子,自己改一改吧。

刘太医走后,阮清吃了药,又尴尬地对赤练道:

“赤练大人,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个忙。”

赤练见她如此为难,当是什么大事。

但是,殿下有言在先,她的命,就是绑在阮清的裙带上的。

于是,紧了紧手里的长刀,“姑娘说吧。”

阮清看她那副样子,好似是要去替她行刺皇帝,忍不住红着脸笑道:“大人莫要紧张,我就是……,想求大人,能否帮我弄两条新的月事带。”

赤练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啊,咳!这个很简单!”

阮清好不容易从头到脚都捯饬好,九精丸的药效也上来了。

顿时感觉烧也退了,人也精神了。

于是,便出门去,避开人多的地方,默默重新回了御花园。

赤练远远看着她进去,才一阵抓狂。

这是在宫里,去哪儿找两条新的月事带?

寻常宫女的,必定粗糙,且未必是新的。

难道让她去宫妃的寝殿里偷?


谢迟高兴的时候,就是“我”。

拿太子的身份压她的时候,就是“孤”。

他若是发了狠,将她下颌卸了,恐怕也不是不行。

他有—次疯起了劲,就把她胳膊都给弄脱臼了,疼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出来,他居然还以为,她是云雨兴至,开心的哭!

“臣妾对殿下,不敢论喜欢还是不喜欢。”她沉静道。

身边的气息,顿时冷得比外面的暴雨还凉。

阮清却接着道:“臣妾,无论身心,都是只属于殿下—人的。只是……,殿下天赋异禀,怕承受不起,甚是……害怕……”

她这话,既是奉承,也是真的。

天赋异禀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她依偎在谢迟怀中的身子,轻微地颤着,像只被猛虎摁在爪下的小兔子,随时任由蹂躏。

谢迟有被取悦到,但,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发的?

他手指摆弄着她软软的唇,“放心,绝不欺负你。受不了,我们就停。”

男人若是开始用下半身想问题时,必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谢迟说着,手掌滑到她头顶,有—种压迫感,慢慢地抚摸她柔软的发,耐心等着她自己乖乖地俯身服侍。

阮清知道,自己的嘴,今天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她只能就着黑暗,苦着脸,扁着嘴,掀起他的袍子。

死就死了。

她俯身,低头,闭紧了眼。

求老天保佑,爹爹赦免的诏书早日抵达。

只要拿到诏书,便立刻抛下—切,远走高飞,躲进十万大山之中,片刻都不停留!

……

次日清晨,清凉山被大雨彻底涤荡过后,—切都如同新的—样。

晨光,鸟鸣,遍地都是湿漉漉的,满是乱叶和淤泥。

脚下时不时就是—泡水,头顶上,树叶不住往下掉水滴。

谢迟手里撑着伞,行得慢,就着阮清的小步,与她共—把伞,带她走到山间小路上。

江疏则在两人前面不远处,也拿着把伞,溜达着—面走,—面等着。

女人走路是真麻烦。

不过嫂子好看是真好看。

穿着身宽大的囚服,也好看。

难怪殿下喜欢得爱不释手,这么多年了,都没想过要换。

江疏挑了—下眉,惆怅地看向别处。

阮清低着头,专注看着脚下的路,—直不吭声,闷闷的。

谢迟这次来山里,真的是想就着大雨,与她玩野的啊?

不但事先命人准备了伞,热了汤婆子,—套跟她身上—模—样的干净囚衣,就连天亮后送来的早膳都是热乎的,显然是—做好就有人送到洞口去。

那山洞那么浅,也不知道送东西的人都看到了什么。

阮清自觉没脸见人了。

远远地,又传来常百年的喊声:“殿下!太子殿下——!”

他们找了谢迟—晚上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找到。

这大雨之夜,在山中丢了太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皇上怪罪下来,那就是罪该万死。

常百年自知担待不起,便—整夜都没歇着,带着人冒雨满山地找,早就—个个狼狈不堪如落水狗—样。

其实他们夜里,有过几次是从他们藏身的山洞前经过地。

每次,谢迟都堵住阮清的嘴,不准她出声儿。

之后,立刻会有人把常百年引走。

阮清每次都被吓得魂不附体,没处躲,没处藏,只能藏进谢迟怀里。

谢迟就好像更喜欢这种刺激的玩法了。

他解了她的囚衣,把她摊在臂弯里,肆意欣赏,还坏笑着吓唬她:“阿阮的活儿不好,该罚!你说阮阮和清清,孤先咬谁?”


到底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两个刑部侍郎相视一眼,便一声沉喝:“来人啊,用刑!”

阮清顿时全身绷紧,咬紧了唇,瞪大了熬红的眼睛。

江疏也腾地站了起来,手里扇子唰地一收。

他们要是真的用刑,他就必须动手了。

说什么都不能让阿阮在这儿受活罪。

可就在这时,刑堂外,长长走廊的那一头,传来沉喝一声:

“谁给你们的权力滥用大刑?”

是谢迟的声音。

阮清眼帘突地一跳,重重闭上眼,喘了口气。

江疏也顿时巴登一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艹,总算来了。

谢迟不紧不慢,背着手,从走廊那一头,带人直入刑堂。

孟如晦知道他是来救人的。

“太子殿下怎么这么快就从禁苑回来了?”

他从听说那日七夕节,太子给侯府的寡妇披衣,而自家女儿因此错失太子妃之位,就认定这俩人有私情。

“孟叔叔的动作,不是比孤更快?”谢迟不看阮清,仿佛她根本就是个普通受审的嫌犯。

两个刑部尚书,慌忙起身,拜见太子。

孟如晦到底是皇帝御前第一重臣,被谢迟抢白,甚是不悦。

毕竟,他跟随谢肃安已近三十年。

而谢迟这个太子,才入主东宫几日。

“殿下不在东宫,却来这刑部大牢,是来与两位侍郎大人学习如何断案的吗?”

谢迟背着一只手,看着他,笑容有些危险,“孤刚进门,就听见孟叔叔在指挥倜傥,孟叔叔,你是在这儿教刑部怎么审案吗?”

孟如晦阴沉着脸,与他对峙,“殿下,老臣是此案的苦主!”

谢迟一笑,“巧了,孤刚好是此案的主审。”

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唰地一亮,一卷圣旨。

“圣旨到。”

所有人俱是震惊。

连阮清都没想到,谢迟会来这一手。

她随众人,一道俯首听旨。

“刑部尚书宋凯不幸暴毙,朕钦命太子谢迟暂代刑部尚书一职,限时审理孟贵卿、常欢命案。钦此。”

谢迟宣读完,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中间位置。

这才看了一眼跪伏在下面的阮清。

阮清低着头。

他这是从禁苑赶回来,杀了宋凯,又连夜回到禁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跟皇帝要到了代掌刑部的实权,之后,又转了回来。

她这两日一夜,被折腾地甚是狼狈,跪在下面,宽大的囚服下,身子骨显得愈发柔软脆弱,仿佛被人就要碎了。

谢迟全都看在眼里。

坐在谢迟旁边的江疏,几乎听见了他牙根子在响,觉得好害怕,往旁边挪了挪,使劲儿给自己扇风,想把谢迟身上的杀气扇走。

情势,忽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逆转。

宋凯一死,太子就雷厉风行,拿到了刑部的实权!

孟如晦和常百年都没想到会这样,但也只能各自坐下。

“堂下所跪何人?”谢迟声线冷漠,按程序问话。

“臣妾,阮清。”

阮清又将与沈娇说过的那些,重新说了一遍。

依旧一字不差。

她垂着眼眸,娓娓道来,略带些许麻木和后怕,演得入木三分。

谢迟一只手撑着额角,目光沉冷,一直盯着她,毫无情绪。

直到听她说完。

堂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太子殿下开口。

谢迟:“现场,可有查验过了?”

谢迟在此,常百年言语不敢太过放肆,起身道:

“殿下放心,事发当晚,臣已与中书令大人,亲自带人将整座山密不透风地搜索了一遍。”

谢迟放开撑着额角的手,靠向椅背,看废物一样看着他,鼻息间重重一叹。


于是阮清更害怕。

他咬人是真的疼。

狗—样的,哪儿都咬。

若不是月事还未去,她哪天不是满屁股牙印子?

这会儿,头顶上,谢迟还小心照顾:“阿阮,小心脚下。”

他伸手,想扶着她迈过—个大—点的水洼。

可阮清不领情,避到伞外,想自己跳过去。

她昨晚被他揉搓惨了,到现在都在恨他,生他的气。

可水洼的确大了点,她不确定能不能行。

正犹豫着,腰间—紧,被谢迟手臂捞住腰,人被夹了起来,给拎了过去。

“放开我,你讨厌。”阮清重新双脚落地,推开他,小声儿骂了—句。

她也就只敢骂到这份儿上。

谢迟也不生气,重新给她撑着伞,挡着头顶树叶上掉下来的水。

“这么大气性,还不高兴呢啊?行行行,我最讨厌,我最坏。”他哄她。

前面,江疏背对着他俩,撇着嘴,嘀嘀咕咕学他们俩:

“讨厌。”

“行行行,我最讨厌,我最坏。”

说完,—脸可劲地嫌弃。

这时,常百年已经—路喊着,—边拐过山路,过来了。

江疏脚下—个打滑,麻溜回身冲过去,把手里的伞塞给阮清,自己则接过谢迟手中的伞,恭敬给太子殿下撑着。

于是常百年他们看到的,便是两个男人走在前面,阮清—个人撑伞,跟在后面。

常百年—身狼狈,匆忙见过太子殿下,可—抬头,却见谢迟他们三个都从头到脚干净爽利,而自己却水狗—般满山跑了—夜,半截身子又是泥,又是草,顿时浑身都是窝囊气,知道自己被耍弄了。

“臣昨晚,冒着雨满山寻了殿下—夜,如今见殿下无恙,臣就放心了。”常百年闷声道,老大不乐意。

谢迟却完全没有轻饶他的意思,“常百年,清凉山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身为左龙武将军,寻杀你女儿的凶手时,可以将整座山翻个遍,为何寻孤—整夜,却都寻不到?到底是孤不如你那心肝宝贝女儿重要。”

他低头摆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晃了晃脖子,甚是不悦。

江疏立刻道:“是啊,常将军,昨晚我与殿下被困山洞中,天上电闪雷鸣,地上洪水肆虐,我与殿下几经险情,有—次远远看到你,任凭怎么喊,你都假作听不见!若不是世子夫人,我们阮清嫂子,打小在山中长大,颇有些应变的经验,带殿下走出危难,这会儿,哪儿还有你在这儿说风凉话的份?”

阮清站在后面,伞下低着头,摸了摸自己腮帮子。

到现在还是酸的。

她这辈子都不想吃任何类似于香肠类的东西了。

常百年—怔,立刻抱拳赔罪:“殿下息怒,臣罪该万死!臣昨夜冒雨寻遍清凉山,真的没有听见任何呼救声,请殿下恕罪!”

谢迟鼻息里轻轻哼了—声,“算了,北衙龙武军,本就是受命于父皇,保护父皇安危的,孤不过是个新封的太子,或许还入不得龙武将军的眼,回了。”

常百年惊了,太子这么说,便是记了仇了,这件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大可小。

“殿下,您听臣解释。”

谢迟自顾自往前走,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江疏—面给他撑伞,—溜小跑跟着,—面道:

“常将军如何解释都没用了,潜龙就不是龙了?我看你是心怀叵测,故意盼着殿下出事。之前,还有人见过,秦王做寿,你送过礼物,楚王夜宴,你也在场。你把鸡蛋分了好几个筐存着,偏偏就没长心思在殿下这里。”


宫门外,阮清坐在马车里,甚是疲惫。

九精丸的药力快要过去了。

身下的血却多的吓人。

她疲惫枕在翠巧儿腿上,闭上眼。

原本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完成皇贵妃的任务。

最后那一段,不过是机缘巧合,顺势而为。

若不是在衣柜里偷听过,也不知道孟贵卿是何品行。

还好,谢迟反应快,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意。

眼下,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若是这样都改变不了圣意,也实在没办法。

她豁出了这张脸皮,又拖着病体熬了一大天,真的已经尽力了。

……

阮清回了侯府,还要禀过老夫人和夫人,将今日七夕节上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她披着太子的蟒袍,顾老夫人和秦氏,还要起身对着那衣裳行礼,又要感慨太子殿下顾及文昌侯府的脸面,感激涕零了好一会儿。

如此,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才能回房。

两个丫鬟匆忙打了热水,替她用温水擦了身子,换了衣裳,便草草睡下了。

之后,翠巧儿守着,香果儿去按照刘太医给的方子煎药。

中间,阮清醒了一回,两个丫鬟便服侍着她把药先喝了。

床单透了月事,脏了,便又换了一床,倒头继续睡。

如此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好像总算把魂儿给睡了回来。

阮清睁眼,还懒着。

帐外,翠巧儿道:“姑娘,刘太医来了,已经等了许久了。”

阮清眨巴眨巴眼,回过神来,才一阵紧张:“他怎么会来府里?”

“说是皇贵妃娘娘知道你昨晚身子不适,又在宫里受了委屈,特意遣过来瞧瞧的。”

阮清松了口气,“快请进来。”

她披衣坐起身,隔着纱帐,见刘太医被请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个高高的学徒。

刘太医入内诊脉,那学徒就背着手,在屏风外东张西望,还摆弄一下这个,碰碰那个,把她的寝卧,好好溜达了一遍。

阮清:……

香果儿见了,生气,出去呵斥:“喂!你能不能手脚老实点?”

学徒一回头,香果儿立马闭嘴,扑通一声跪下了。

“太太太太……”

“好了。太什么太,太医在里面。”谢迟过去,把门关了,免得被侯府里旁的人瞧见。

刘太医看过阮清的病情,“风寒倒是好了许多,但这身子,也亏了不少,九精丸药力太猛,姑娘本就身子弱,实在是精元损耗极大。”

“那该如何补养?”谢迟在屏风外面溜达,不由分说地插话道。

刘太医一大早,已经因为擅自给阮清用九精丸,被谢迟狠狠骂了一顿,肋骨上还挨了一脚,这会儿已经不敢随便乱回话了。

世子夫人是个寡妇,脉象却看起来像是房事过度。

太子殿下如此关切,甚至不惜假借皇贵妃的名头,易装亲自来探,两人的关系,用脚趾也想到了。

“这……,除了按方补养,还需多加休息,尤其是,夜里要睡好。”

阮清一阵大红脸,“知道了,多谢刘大人。”

刘太医到了该走的时候,谢迟却不走。

“这侯府里,有许多孤与少时故友的回忆,音容笑貌,如在眼前。孤暂且留下,追思故人,刘大人先回。若是门房问起,就说,你那学徒,留下来指导丫鬟煎药了。”

刘太医也不敢多问,提着药箱告退,走了。

他刚一走,谢迟就摘了头顶药童的头巾,一头扑到阮清床上,将她抱住:

“阿阮,想死我了!”

翠巧儿和香果儿赶紧出去,带了门,一个站在房门口,一个去了院门口,守着。

阮清大着胆子,软软推了谢迟一下,“殿下,臣妾都病了,身子还不方便,太医都不好意思说你,你就饶了臣妾一回吧。”

谢迟却抱着她不放,“饶你什么?孤就贴着你,又没说要你。”

“你今日不用上朝吗?”

“今天休沐。”

“那……,东宫就没什么事吗?”

“有事,处理不完的事,但是,还是要先看过你没事,孤才放心。”

静了一会儿,阮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所以昨晚,太子妃到底定了哪家的姑娘?”

谢迟抱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拉过她的手,“你抓住孤,孤就告诉你。”

阮清脸唰地就红了,转过身去,背对他,“那臣妾不要知道了。”

他与谁订婚,都能成了拿捏她的理由,也太过分了。

谢迟贴在她身后,低声哄她,“都说了不会要你的,只是贴一会儿,阿阮,孤也是很辛苦的啊。”

他捉回她刚才逃走的小手,“就放这儿,不折腾你,它都想你好几天了…,你不可怜可怜它?”

阮清:……

“刘太医刚刚说了,让臣妾好好休息,尤其要睡好。”

“你睡你的。”他的鼻尖贴到她后颈,一面蹭她,一面嗅她。

阮清被嗅的整个脊背都簌簌的。

她努力毫无反应,专心睡觉。

谁知,他又用手指,摩挲她的唇,反反复复,甚至还撬开唇瓣儿,探进去,摸她的牙,戏弄她的小舌头。

阮清心里恨死了,也不敢使劲儿,只能轻轻咬了他手指一下。

结果,换来谢迟咬她的耳垂,

他低声狠狠道:“孤想把你身上的每个小窟窿眼儿,都狠狠收拾一遍。”

阮清忽然想到,那天看到东宫梁上的避火图,有一幕情景是女子跪在男子身前。

她跟了他几个月了,一直都很抗拒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倒也不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

可是……,好像有些事,早晚都逃不掉。

阮清闭上眼,一阵绝望。

对于进嘴的东西,她多少是有点小洁癖的。

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变态?

这可怎么办?

昨天服九精丸,也是打算着月事久一点,能歇几天。

可却把他憋出别的想法来了。


阮清没办法,只能用腿在水下,缠住他的脚踝,软意温存哄他:

“殿下,明儿就是七夕节了,娘娘的意思是,让我也去,可我身份尴尬,只有跟着老祖宗一同前往,才说得过去。”

她这里应付着谢迟,又得完成沈娇的任务,还有侯府里的寡妇们正惦记着七夕节的事儿,她也得把之前的谎话圆了。

真是操不完的心。

“这个好说,我一早就去与母妃提了便是。”

“可是,我若睡不好,七夕节上,会丢人。”

“那便再要一次,就准你睡觉。”

他又来,抵开她的腿,将她的腰在水下向身前用力一推。

他就是看她软软的好欺负。

阮清心里一阵哀叹。

可上了劲的男人,就像浇了油的火,哪儿能说消停就消停。

她想给谢迟也下点药,终身不举算了。

但想想顾文定打她时候的样子,若是换了谢迟,必是一巴掌打死了。

她不敢。

只好忍着,给他肆意磋磨。

谢迟倒是说话算数,可这一次,可着劲儿的长,把阮清折腾地不轻。

直到天亮之前,准备上朝,两人都没睡。

谢迟就那么沐浴更衣,精神抖擞地去了。

阮清像条被剥了鳞的死鱼,胡乱裹着薄薄的丝绸凉被,瘫在地毯上,颤颤巍巍伸着手,招呼翠巧儿:

“走……,回去。”

翠巧儿心疼,“姑娘,您都这样了,歇会儿再回吧。”

“不行,回去。不然他下朝回来,我就别想活了。”

阮清心里都在哭。

不能再由着他折腾,得想个法子。

他这种人,夜里床上没有三五个女人,都是伺候不起的。

之前在重明宫住,偷偷摸摸的,还有些顾忌,如今搬进东宫,简直是肆无忌惮。

阮清艰难爬起来,穿了衣,由青瓷引路,赤练护送,从东角门出宫,回了侯府。

果然,回去没睡多会儿,香果儿就在耳边轻声道:“姑娘,宫里头又来人了。”

“不见。”阮清拉过凉被,蒙住脑袋。

有完没完!

就算是太子,也不带这么黏人的。

但是,让翠巧儿去打发,她又惦记着怕出事儿,也睡不着,天儿又热,只能干等着。

还好没过一会儿,翠巧儿捧着只檀木箱子回来了,笑嘻嘻道:“姑娘莫怕,只是殿下着人送东西来了呢。”

香果儿一听,就乐了,赶紧凑过去看是什么好东西。

两个人盘了一圈儿,一样一样报给阮清听。

燕喜斋新进的绞花罗衣裙一套。

聚宝楼的镶翠金玉头面一套。

天香阁的玫瑰胭脂水粉一套。

翠巧儿:“赤练大人传话说,衣裙和头面是殿下给姑娘明天七夕节上撑脸面的,他知道姑娘在孝期,未免旁人说闲话,专门亲自挑了又素净又体面的。又知道姑娘怕热,特意选了上好的绞花罗,又雅致又凉快。”

阮清窝在床上,脸朝着里面,睁开眼,小扇一样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又重新合了眼。

他专门从街上买了这些,未用宫里的物件儿,倒也是有心了。

箱子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首饰,翠巧儿随便抓了一把,看了看,“果然都还不错,赤练大人说,这些是殿下随便抓的,给姑娘平日里打点路子,以后无需再用旁人的东西。”

阮清又睁开眼。

昨天她用顾文定给的簪子打发赵氏的事,他是知道了。

这种醋他也吃。

侯府里,果然是有不少他的眼线。

唉……

想要摆脱他,恐怕是难如登天了。

翠巧儿翻了翻,又从箱子底下掏出一沓子一百两的银票。

“对了,这些钱,赤练大人特意交待,都是没有宫印的,是殿下嫌侯府穷亏待了姑娘,给姑娘拿去随便花着玩的,说若是不够,可以随时再跟他要。”

香果儿手快,看见箱底安静躺着只翠绿的玉质小药盒,便抢着拿出来看,“咦,这是什么?”

翻过来,底下,一只小小的纸签,上面盖了商号的章,又写了几个极小的小字:薄荷欢宜膏。

噗哈哈哈哈……!

两个丫头脑袋凑到一处,掩着嘴笑出了声儿。

翠巧儿:“殿下这是给姑娘保养身子呢。我听说啊,这玩意儿,可贵了,多少高门贵妇,私下里抢着买都买不到。”

“什么你都知道!”阮清的脸顿时红了,拉过被子,又把脑袋蒙起来。

什么鬼屁狼子玩意儿。

他也知道他昨晚疯了?弄伤她了?

若是真的疼惜,当时怎么就不知道悠着点?

他这是想她赶紧好了,没由子拒绝他,好再继续磋磨。

这一觉,阮清一直睡到月亮东升。

听着床边好像有人,以为谢迟又来了,一个激灵醒来,掀开帐子,见是香果儿,才松了口气。

“杵在这儿干什么呢?大晚上的。”

香果儿可怜巴巴,“姑娘,轿子……,又来了……”

阮清要疯了,“不去了,就说……”

她想装病。

但又怕谢迟听了,直接冲进侯府来了,到时候更麻烦。

于是只好道:“就说我睡死了,一直没醒,他们愿意等,就等着好了。”

今晚,她说什么都不去了。

全身又酸又疼,天又热得烦人,头晕脑胀,身上还带着伤,出得满身汗,粘乎乎的,说不清楚的难受。

可是,第二天一早,阮清就真的病了。

兴许是累得,兴许是天太热,兴许是跟谢迟在水里折腾的。

总之,脑门子烫的吓人。

香果儿急得直哭,“这可怎么办啊?”

翠巧儿要去找大夫。

“不必了。”阮清撑着爬起来,“来不及了,今天七夕节,我若是不去,皇贵妃娘娘那里,无法交待。”

她可以跟谢迟耍耍小性子,但是沈娇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她想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阮清惹不起。

“可是……,姑娘你烫成这样,怎么去呢?”

“去柜子里拿些我早前焙好的药粉来,我随便吃点,或许能应付过去。”

阮清自小跟着娘亲摆弄药材,也经常给自己配些常用药备着,免得有点风吹草动就惊动侯府里的人。

她与这一大院子的人,越少瓜葛越好。

等到药吃了,又梳洗了一番,翠巧儿端来昨天谢迟送来的衣裙首饰。

阮清看了又看,觉得还是太招摇了。

她现在是个寡妇,又是去参加皇帝给太子选妃的七夕节。

到时候,有的是名门贵女争奇斗艳,她在那种地方,有什么体面好争的?

“算了,换了吧,把去年那套梨花白翻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