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捏住乔楚的下巴，指尖因为愤怒而发白。“乔楚，离婚还没办完，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可不是嘛，不着急我还离什么婚啊？”乔楚顺势回答道，挣脱了陆墨舟的手，双手抱胸面对着他。“陆总，您是不是忘了件事儿？”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陆墨舟愣住了，不知所云。“这里可是上流社会的聚会，是个公开的地方。你这样在乎我的事，不怕被人知道了我是你老婆的事情吗？您可一向不愿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呀！”

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陆墨舟一时无言以对。

乔楚这样说，与其说是在提醒，不如说是在指责。

指责他三年婚姻中的冷漠与无情，指责他在这些岁月里的毫无作为。他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薄唇紧闭，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目光冰冷地瞥了他一眼后，径直绕过他走了出去。

刚走几步，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盯着门口进来的人，脸色陡然一沉，浑身散发着冷意，连站在身后的陆墨舟都感受到了。

见她停下脚步，陆墨舟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竟是乔栋带着苏敏走进来。

难怪乔楚的表情如此难看，原来是乔栋带私生女来了。

陆墨舟眉头紧锁。这乔栋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这种场合，他居然带着个私生女出来，难道是打算公开她的身份，将苏敏介绍给这个圈子吗？

他到底有没有顾及乔夫人和乔楚的脸面。

陆墨舟心中不满，看向乔楚时，只见她依然铁青着脸，默默注视着乔栋和苏敏。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心里不由地泛起一丝酸楚。

不知怎的，他的手悄然伸了出去，握住了乔楚那冰凉得让人发怵的手指。

指尖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乔楚的身体猛地一僵，心头也跟着揪紧了。

她转过脸去，与陆墨舟深邃如夜的眼眸对上，看见其中流露出的一丝怜悯。

怜悯……

这大概是此刻最令乔楚感到嘲讽的情感了。

在陆墨舟的眼里，竟会对她生出如此情绪。

她低头瞥了一眼包裹住自己指尖的大掌，眼角竟有了些微涩意。

这大概是在这桩婚姻三年多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陆墨舟的温暖。若放在从前，定会让旧时的她欣喜若狂吧。

可……

一想到苏敏，乔楚的眼中便闪过一阵寒光。

心底那最后一缕温情也被彻底熄灭了。

冷笑着抬眼看去，用力挣脱了陆墨舟的掌握，目光满是嫌弃。

“老相好上门了，不去跟她打个招呼？”她挑衅似的说道。

陆墨舟眉心顿时拧作一处，真想立刻堵上她这张伶牙俐齿的嘴！

“我要亲自去找她算账，要不要一起来帮帮场子？”

唇角扯出一丝讥诮，因着苏敏和陆墨舟之间的种种纠葛，此刻的她看这男人愈发感到厌恶至极。

说罢，径直朝着乔栋那边走去。

此时此刻，沉浸在欢聚之中的乔栋并未注意到乔楚已经到场，只是牵着苏敏向众人介绍。

“嘿，老乔，您旁边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历呀，怎么不给兄弟几个引见引见？”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了，眼神在苏敏身上来回扫视，满脸好奇。

苏敏乖乖依偎在一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尽量让自己显得端庄而高贵，毕竟这里汇聚了无数城里的达官贵人。


刚出电梯，秋天的凉意已经初显。

只着一件晚礼服的乔楚在这微冷夜风中更显得单薄脆弱。

“披上这个，我送你回去。”

说着，沈泽珩将自己的外套解下给乔楚披上。

她并未拒绝这份温暖，毕竟在这个小圈子里，除开生意上的交道，沈泽珩也算得上她难得的朋友。

而就在同一时刻，陆墨舟追上来正好目睹这一幕——沈泽珩细心为乔楚添衣。他深邃的双眸立刻凝聚起冰霜般的冷峻。

即便如此，他还是跟着下了楼，看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身影。

沈泽珩望向乔楚的眼神过于炽热，同为男人，陆墨舟怎能不懂其中所含之意？但乔楚是否明白呢……

或是她故意给沈泽珩这样的机会，明知他的心思？

陆墨舟的眼神深邃下来，眼中透出一丝阴沉的寒意。

坐在沈泽珩的破旧吉普车里，乔楚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流动的灯火。

霓虹闪烁映在她漆黑的眼眸中，在下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时，沈泽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真的和陆墨舟结成夫妇了？”

乔楚从沉默中抬起头，冷冷道：“怎么，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他？”

或许是今晚的事让她有些烦躁，语气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

“当然不是。”沈泽珩一脸认真地说，“在我看来，是他配不上你。”

尽管不知道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乔楚这般难过，沈泽珩心里明白，仅凭这一点，陆墨舟就不值一提。

乔楚没有在意他的奉承，手撑着头看向前方变换的灯光，“配不配上都没关系，反正我们很快就要分手了。”

这话像是给了沈泽珩久违的一剂良药，“当真？！”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连他自己也未曾掩饰这份喜悦。

见此，乔楚有些生气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变成离异的女人，你就这么高兴？”

“那是自然。” 沈泽珩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正大光明追求你了。”

与沈泽珩相识已久，她太清楚这人的嘴有多能哄骗女孩子。此刻却严肃警告道：“别开这种玩笑，再胡说八道就绝交！”

然而，在她看似严厉的目光之下，沈泽珩心底那份炽热的情感却被彻底忽略掉了。

虽说未必当真会这么做，但在面对乔楚时，沈泽珩还是选择谨慎行事——生怕因一时冲动而失去朋友身份。

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即便心存爱慕也不敢妄动一步。

这大概就是别人常说的，越是真心实意反而越显得胆小怕事吧。

心中苦涩一笑，随着交通灯转为绿色，车子缓缓驶出。

片刻后，沈泽珩又恢复了以往随意的模样问道：“不过楚楚啊，说来听下你的打算吧，跟老陆分手之后还准备再嫁吗？”

听见此言，乔楚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带着几许说不出的味道，明明正值青春年华，那笑容却让人心头一紧，感受到了岁月无声的重量……

在陆家大院里的那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才让那个原本明媚张扬的姑娘乔楚的眼神中流露出如此沉重的沧桑。

“算了吧。”

沈泽珩一愣，他没料到乔楚竟回答得如此干脆。

她目光黯淡地注视着前方，那眼神既像在对着沈泽珩说话，又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

“我曾一直以为，我与墨鸣舟之间的情感，就像是算术里的加法。即使他的心如同零，只要我多一点付出、再加一份执着，我们的感情总会一点一滴累积起来。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爱情更像乘法公式，倘若对方始终冷若冰霜，不论我如何竭尽全力，这段情愫终究还是空如一张白纸。”


“不用去了，祖母仍在昏迷状态，外人不便探访。”

外人……

乔楚微微勾了勾嘴角，苦涩一笑，默认了这新身份。

“好。”

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她接着说：“这几天我手头的事多，等空闲些了，我会从这儿搬出去的。”

三年来默默坚持的一切，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化为泡影。她曾以为自己能让陆墨寒回心转意，所有付出和牺牲最终都变成了笑柄。

这答案是陆墨寒期盼已久的，可偏偏在他真正听到了她的表态后，不仅没能平息他的不满，反而加剧了心中的烦躁与恐慌。

他冷冷瞥了乔楚一眼，带着刺人的语气说道：“你以为再多拖几天，就能改变我的主意吗？”

对方的话如同针刺，让乔楚的眉间紧蹙起来。她转过身，面对那双除了冰冷再无其他神色的眼眸。

“墨寒，连这三年都无法打动你分毫，你觉得短短几天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对自己就这么没有信心？”

**离婚协议**

她注意到，这话让他一时愣住了。然而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随即不再看他一眼，便开门离开了房间。

此时此刻，陆墨寒心中却涌上了莫名的堵塞感，甚至有一阵轻微疼痛缠绕不散。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猛然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边，眼见着乔楚驾车缓缓驶出大院铁门。

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连最后一点光芒也隐没不见时，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一只手轻轻按住胸口有些闷痛的位置，闭着眼睛回忆起刚才乔楚与他对话时淡然从容的姿态，不由得更觉胸口窒闷。

“难道真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重新睁开双眼注视着宁静夜晚里的万家灯火，陆墨寒唇角浮现出一丝嘲讽意味的笑容。

“楚儿啊，这三年中，你就没有哪怕一丝真心吗？”

若她对他当真爱过的话，又怎会……

思绪刚到此处，他眼中迅速闪过一抹阴影，但很快就被其深深掩藏起来。

***

乔楚站定于宏伟气派的陆家大楼门外，仰望着高挂金字招牌“陆氏集团”，手指用力抓着手中那几张薄薄纸张朝内走去。

“小姐，请问找蒋秘书有预约嘛？”

来到前台接待处，她温文尔雅地问道。

作为公司的脸面所在，无论何时何地工作人员都需要保持礼貌态度和职业笑容，尽管这位接待显然对眼前的女士充满了鄙视之情。

“没有。”乔楚察觉到了这种轻蔑之意却并不在乎，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预约。”

“非常抱歉呢，那么您只能在这儿稍微等待片刻了。”说着指向不远处休息区位置示意，根本无意帮忙联系楼上直接拒绝了乔楚请求。

“嗯，谢谢。”

她微笑着应道，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却听到背后有人惊讶而又尊敬地唤了一声，“太太——”

蒋陈星从梯坎上下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要转身离去。他连忙大声唤道：“乔楚！”

乔楚听到喊声，缓缓回过头来，蒋陈星已是一溜小跑到了她面前。

“乔婶子，您这是来找墨鸣舟哥的吧？他现在正在商量村里的事儿呢，要不……”

“不用了，我找你是想请你帮忙。”乔楚打断了蒋陈星的话，从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把这个交给陆墨舟，叫他有空签个字。”

她心中清楚得很，若不是陆老夫人强压着让墨鸣舟娶了她，这三年来他们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夫妻。如今提出离婚，墨鸣舟定会如释重负。

还没等蒋陈星开口问些什么，乔楚就已经离开了，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终于画上了句号，她顿觉一身轻松。

蒋陈星瞪大了眼看着手中这份白纸黑字写着“离婚协议书”的纸张，额头青筋暴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下可把他难住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棘手的问题啊！

旁边路过的一位村妇听见蒋陈星口中称乔楚为“婶子”，愣了好一会儿——

“原来墨鸣舟已经成亲了？怎么村里没听人提起过？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想到自己刚才对这位总裁夫人的态度有些不当，那位妇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此时在村长办公室内，陆墨舟正埋首于桌上的账本里。阳光透过窗玻璃，在屋子里洒下斑驳光影，更显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气息。

可是这些文字一个都进不到他心里去，满脑子全都是昨晚乔楚决绝离家时那份坦然自若的模样。想到这儿，陆墨舟心底便是一阵波澜起伏。

正当这时，蒋陈星推开了门缝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只见陆墨舟抬起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他看过来，让人无从猜透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察觉到对方神情中的迟疑，陆墨舟皱了皱眉问道：“啥事？”

他的语气一贯如此冰冷无情，仿佛任何事物都无法让他动容半分。

蒋陈星鼓足勇气将手中的离婚申请呈给眼前这位主顾——

“这是刚才乔婶托我带给你的东西。”

闻言，陆墨舟眉头微蹙，目光如炬般扫视着这份文件，眼中隐隐约约闪烁着愤怒与不解的火光。

“你说这东西是谁送来的？”他的嗓音变得更加低沉压抑，似乎空气中温度都被冻结了一般。

蒋陈星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言半句。而此刻坐在办公桌后的陆墨舟则是死死盯着那底下用娟秀字体签名的位置——

离婚协议书？

你这是在报复我么，乔楚！

村东头的陆墨舟面色铁青，眼中燃烧着令人心惊的怒火，紧盯着桌上那份条理分明的分家文书。他的薄唇轻轻一扯，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那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把文书撕成碎片。

“大当家的……”

空气中的寒气逼人，蒋陈星强打精神，颤颤巍巍地继续说：“大当家的，夫人她还说……”

冷峻的目光缓缓抬向蒋陈星，吓得后者猛地打了个寒战。

“她还说了些什么？”

这几个字仿佛是从冰窖里蹦出来的，一字一句敲打着蒋陈星的心。

“夫人说，让你赶紧签了字，然后找个日子跟她把证领了。”

陆墨舟没有说话，冰冷的眼神深邃莫测。他随手一挥，蒋陈星如蒙大赦，赶紧从屋里小跑出去，还不忘帮他带上房门。

“分家？” 陆墨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乔楚，你凭什么认为所有的事都该按你的步子来走！”

手中的分家文书被捏得更紧了，那些刺眼的大字显得愈发鲜明。他毫不在意地将文书扔进抽屉，根本不把它放在心上。


发动车子，她不愿再多废话，一脚油门直奔南苑酒楼。

而车内的陆墨舟，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心里从未如此舒坦过。

乔楚不清楚她爹为啥非要挑这么讲究的地方请她吃饭，毕竟，父女俩之间没啥热乎劲儿。四年的光景没见着，两人见面就跟陌路人差不多。

陆墨舟毛遂自荐要给她停车子，乔楚也就顺手把车钥匙给了他，自己大步往饭店里头走去。

“这位小姐这边走，乔总在里面等着您了。”

服务员带着乔楚朝着角落一个清净的位置走去。一抬眼，瞧见乔栋身边还坐了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乔楚眼睛微眯，心里犯嘀咕：这是谁家的丫头？又是个在外头找的小情人吗？年纪轻轻的小三生的孩子？

这想法在乔楚脑子里一闪而过，眼里的不屑也藏不住，径直走到了乔栋桌前坐下。“爸，有啥事儿直说吧。”

乔楚那冰冷的语调让乔栋有点下不来台，不过他还是心存几分畏惧。虽然四年未见，但那份忌惮却从未减少。

他握住了身边的女孩子的小手，神情中有些不自在，“这是你妹妹小敏，比你小俩月。”

妹妹？

乔楚冷漠的面容难得变了颜色。

早就猜到乔栋在外养小的，那个小三甚至还有了一个女儿。只是以往从不敢明着领进门来。

如今是想名正言顺带回来给世人看了吗？

“我可没听说我妈除了我还生过其他人，你是哪儿捡来的野种？我刚回来你就拿这个恶心我，真是有心计！”

陆墨舟替乔楚停完车走进餐馆时正好听见这几句尖酸的话，不由得眉头紧锁了一下。但很快便平静下来，今日与乔楚再度重逢之际，他对她的看法就开始产生变化。

看到他出现，服务员赶忙迎上前来：“陆先生……”

但他只是摇摇头，并未多言，而是继续将目光定格在乔楚身上——从前在他跟前温柔得如同布偶般存在的女子竟然也能说出这般犀利刻薄的话语。

的确，如此狠辣之人怎会真如表面上所呈现那般温顺听话呢？

明知她是故意装作喜欢自己的样子，可心中仍旧存留一丝希冀或许曾经对她而言不是虚伪做戏而已。

他没有急着上前打扰，而是选了个不远处的位置坐下，用深邃幽远的眼神注视着正在激烈争吵中的乔楚父女二人。

听到女儿毫不客气的讽刺言语后，乔栋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小敏确实是我的闺女，自然也就是你的亲妹子。”

乔楚听了乔栋这话，不由轻蔑地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几分讽刺和不屑。

“一个外头养的野种也配做我妹妹？乔栋，你这是要折煞我吗？”

她说话时，完全无视身旁那个所谓的“妹妹”，好像这女孩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一般。即便是面对着乔栋，乔楚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依旧能震慑全场。

只见乔栋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心里怒火中烧。平日里叫他乔总就算了，如今居然直接直呼其名。女儿如此藐视父亲的威严，他的脸面还往哪里搁？更何况还是在他最宠爱的小女儿面前出洋相。

现场气氛愈发紧张起来，仿佛空气都快要凝固成冰了。陆墨舟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起身缓步向他们走来。“柔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跟在乔栋身边的小女生立刻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随即像看到救星般急忙转身望去，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里闪烁着光彩。“墨鸣舟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然而陆墨舟并未给予回答，在乔楚困惑的目光下将视线转向了乔栋，“爸。”他轻轻低下头去，用一种略显生疏又淡漠至极的态度与对方打了个招呼，似乎两人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谁都没有想到陆墨舟竟会与乔家的小妹相识，并且看上去关系还颇为密切。

这一刻，乔栋心中突然生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念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离奇古怪之色。而此时此刻，乔楚亦感到万分震惊——小敏竟然就是苏敏？陆墨舟心中所念之人竟是自己那卑贱出身、不守妇道的父亲所抛弃的孩子！？

当真相摆在眼前，乔楚只觉自己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心底满是屈辱与愤懑：整整三年努力奋斗却输给这么个货色！

察觉到她眼神里的嘲讽和从未有过的憎恨，陆墨舟心头猛地一颤，犹如被尖锐利器刺中心脏般难以释怀。

尽管过去岁月里他冷落羞辱过她无数回，但直至今日才真正见到那种令人不安的情绪从乔楚眼中涌现而出。

虽然如此，陆墨舟仍没有表露出过多情绪波动，而是淡淡扫了眼满脸怨气的女人。“啊，原来你早就认识我家这丫头了呀！”乔栋刻意装作惊喜的样子迎上去寒暄几句，并故意加重语气好让周围所有人听见，目光则不断飘向不远处正铁青着一张俏丽面容的乔楚……

“嗯，小敏救过我妹妹。”陆墨舟的目光从乔楚的脸上缓缓收回，语气淡漠地应了一声。话里头却隐隐含着几分特意解释的味道，随后，他的视线又不着痕迹地转向了乔楚。

看到她忽然轻笑一声，眼里寒光越来越深。

陆墨舟身旁的苏敏则悄悄靠近了些，那不经意间露出的得意神情，却是别人无法察觉的。原本她父亲要带自己来见乔楚时，她是想着让陆墨舟同来的，但心知没有足够理由的话，陆墨舟是绝不会应允。为了长久打算，便打消了念头。谁知偏偏这时陆墨舟与乔楚竟是一同出现。深知对方对这位男士有多在意，苏敏内心深处不禁涌起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论出身、论地位、甚至家庭背景，她哪一样也比不过面前之人，唯有这唯一的一点上，才觉得能略占上风。

而现在，乔楚这般反应确实令她满意至极。

“墨鸣舟哥哥，爸说要让我来看看姐姐呢，当时我可是欢喜得很，本想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事儿……没成想咱们居然这么有缘分。”苏敏眼波流转，黑眸里透出几分纯真烂漫的模样，俨然一位渴望家族认可的无辜少女；但言语之中却又处处透露出与陆墨舟之间的亲昵关系。

对此，陆墨舟表情依然平静，并未过多表露亲近之意，也未曾去点破这份微妙氛围。然而他的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落在了乔楚身上，只见此刻对方已收起了刚才那股沉重怨恨之情，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态度。

只见她微笑着盯着苏敏，嘴角那抹讽刺之意毫不掩饰。“苏敏姑娘，难不成是我的表述不够清楚？母亲只有我这么个独女，我可没兴趣随便认什么亲戚。”

这番直白话语无疑给在场众人带来了不小震撼，尤其是直接否定了私生女身份的存在。顿时之间，脸色苍白了几分的苏敏眼中快速盈满了泪水。


和老村长婆约好了地点后，乔楚转身对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沈泽珩说：“送我去村头那间茶馆吧。”

说出地址之后，沈泽珩微微皱眉看了看她，但终究没有说什么，便驱车送她过去。“谢谢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车停稳了，乔楚下车前向驾驶座上的沈泽珩致谢。正要离开时，“楚……” 沈泽珩犹豫了一下，喊住了她。回头看到他已经下了车正朝自己走来，“咋啦？”乔楚疑惑地问道。

沈泽珩低头望着乔楚，平日里那份玩世不恭的眼神此刻变得异常深邃，“假如老太太劝你同墨鸣舟和好呢？你会同意吗？”

这一问，乔楚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定定地盯着他，半天才冷笑一声回答道：“我和墨鸣舟四年前就彻底没缘分了，或者说，咱俩根本就没开始过。”

提起墨鸣舟与苏敏之间那段关系时，乔楚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深刻的怨恨。“陆家奶奶是陆家奶奶，墨鸣舟是他墨鸣舟，我不可能因为老人家就委屈了自己跟他在一起。”

听着这些话，沈泽珩看向乔楚的眼神显得有些复杂难辨。而乔楚也不清楚对方究竟在思考些什么，但她十分希望能够让他相信、同时也说服自己——她是绝对不会再次踏进与墨鸣舟的过往里的。

“再说了，即便我心里愿意，你觉得他会乐意重新接纳我么？”她淡淡一笑，神情里带着些许无所谓的样子，轻轻拍打着沈泽珩的手臂安慰道：“别担心了，我要进去见奶奶了。你赶紧回去吧。”

“嗯。”

听罢，沈泽珩只是默默地点头回应，随后转身走向车子。坐回驾驶位上看着逐渐远去、步入茶室背影的乔楚，他的眼神不禁黯淡了许多。

“对于墨鸣舟这份情，真的能如你所说那般轻易释怀吗？”

若真是这般轻易放下，为何每当提起墨鸣舟这个名字时，眼中总不免掠过一抹挥之不去的伤痛呢。

沈泽珩微微一笑，大概连楚楚自己都没察觉，在她提到那句“我跟他就从来没真正开始过”时，眼中闪过的一抹哀愁是那样深切。

乔楚推开老旧木门，远远便瞧见陆奶奶在村口小茶馆不起眼的角落里对她招手。

“奶……” 她低唤一声，快步走向那个熟悉的身影，在陆奶奶对面坐了下来。

陆奶奶已近八十，满头银丝，戴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镜，穿着楚净整洁的老式蓝布衫，看上去精神矍铄，周身散发着和蔼可亲的气息。四年的光阴，并没有让她们之间的亲切感褪去半分，仿佛一切如初。

陆奶奶慈祥地望着乔楚，笑容温暖：“哎哟，你这丫头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奶奶头发都白了。你爷爷那个顽固老头，啥都不告诉我，真想用拐杖揍他一顿。”

年轻时，陆奶奶和乔家爷爷是生死之交，说话间带着些随性，乔楚自然也不感到诧异，只是微微一笑。

“当时是我叫爷爷不要说的。”她轻声道，脑海里浮现起了那段不愿回忆的往事。当年意外怀上孩子后，唯恐陆墨舟知道真相会逼她打掉孩子，因为明白他绝不会允许她诞下他们的骨肉，所以才选择了不告而别。

想起现在乖楚懂事的小儿子，内心不免涌起阵阵庆幸。若非当年毅然决然地逃离，后果不堪设想……乔楚没有继续往下想，目光垂下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