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跟他争辩，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没有任何意义。

我在车祸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已经给我的老公打了电话，除夕夜这天，他刚好在医院的急诊室值班。

再等大概十分钟，他就会带着医疗团队赶来这里。

我擦了擦刚从嘴里呕出的血，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我虽然不愿跟哥哥计较，但身旁的嫂嫂却急红了眼，“奕霖，什么叫我们制造的车祸？

分明是席宁居心叵测，开车撞的我们！”

“宁宁刚在电话里已经跟我讲清楚了，是你们在她的车上动了手脚，让她刹车失灵，要不是她刚好撞到你们车上，今天掉下桥的就是宁宁。”

席奕霖：“你们现在这样，都是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老大，嫂子还怀着孕，我们还是赶紧救她上来吧！”

席奕霖冷笑，“她跟席一茗沆瀣一气，合着伙颠倒黑白，污蔑宁宁，这样卑劣的人，有什么值得我们救？”

另一个交警嬉笑着说：“小周，你跟在老大身边时间太短，咱老大的老婆和他妹妹是惯犯了，为了跟咱们席宁妹子争宠，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三天两头闹上一出。”

“走走走，咱们别理她们这种跳梁小丑了。”

“席宁妹子腿都擦破皮了，老大，你快带她去医院上药，要是留疤就不好了。”

“等等，既然她们是那种可恶的社会败类，咱们哥几个不如再给他们点教训。”

刚才还提出帮助我和嫂嫂的小周，态度顿时转了个大弯。

小周嬉皮笑脸道：“老大，我现在要是往她们的车屁股上踹一脚，你说她们会不会掉下去？”

席奕霖颇感兴趣地挑眉，“我猜不出来，不如你去踹一脚。”

他怀里的席宁劝说：“哥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嫂子和姐姐想要制造车祸弄死我，但我一直把她们当作我最亲的亲人。”

席奕霖：“宁宁，你就是太善良了，正因为如此，她们两个才会越来越过分，哥必须替你教训教训她们，要不然你哪里有安生日子过？”

安慰完怀里的席宁，席奕霖对小周摆摆手。

小周得到命令后，不怀好意地朝我和嫂嫂这边走来。

我看着我哥凉薄无情的样子，心里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悲恸。

我嘶哑着嗓子大喊：“哥，你的心就那么狠吗？

嫂嫂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放过吗？”

席奕霖无动于衷，“谁让你们想置宁宁于死地！

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还有，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死了最好，她根本就不配当母亲。”

席奕霖嫌恶我的存在导致了席宁的不幸，我认。

但嫂嫂有什么错？

嫂嫂嫁给他这么多年，与他同甘共苦，为他生儿育女，对他无微不至。

他凭什么这样对嫂嫂？

望着悲痛绝望的嫂嫂，我的眼泪很冲动地落下来。

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回到席家的那天。

嫂嫂是第一个将我搂进怀里，哭着跟我说这些年我受苦了，以后她会加倍对我好的。

她是那样温柔，像一缕春风，拂走了我满是陌生和尴尬的胆怯。

对我这样好的嫂嫂，在上一世却连带着未出世的孩子葬身在河流里。

一想到这里，我就被铺天盖地的内疚淹没。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嫂嫂和孩子再出事的。


看吧！

锦屹永远不会怀疑我会对席宁下黑手。

就像他相信我是一个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人。

但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哥哥，却第一时间猜忌我，认定是我想要陷害席宁。

锦屹轻柔地点了点我的鼻子，“老婆，你放心，以后我会守护好你的。”

“那些让你受到伤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我跟锦屹四目相对。

他满是深情的黑眸让我冰冷的心，一点点回暖。

“嫂嫂，还有她的孩子，是不是都没事？”

锦屹：“他们都没事，宝宝在监护室观察了几天，没什么事，已经回嫂子身边了，你先好好养伤，等你可以下床活动了，我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好。”

锦屹这次吓怕了，一直守在我身边，不愿意离开。

一样爱岗敬业的他，这次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只为能够贴身照顾我。

这天，锦屹前脚刚去餐厅给我买午饭，后脚病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哥牵着席宁，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席一茗，是不是你教唆程锦屹，让他把宁宁赶出病房的。”

锦屹护在我面前，挡住我哥凶恶的视线，“医院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不过擦破了点皮，住哪门子的医院？

也不怕人笑话。”

席宁从我哥身后露出头，怯怯地盯着我，“姐，我也受伤了，就算你讨厌我，也不应该剥夺我住院的权利吧？”

她说着，眼睛里流着泪，“我知道你一直怪我占了你席家千金的位置，但我也是无辜的。”

“我的父母不过是怕我跟着他们过苦日子，才把我跟你做了调换，再说，我那时候只是一个婴儿，这又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你回来以后，我立刻就让出了位置，一个人流落在外，过得再苦，我都没有怨恨你。”

“可你呢，对我只有无休无止的伤害，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

我看着她那副惯会装可怜的嘴脸。

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吧！”

席宁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她痛哭出声，“我就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你都容不下我，好，既然你想让我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她跑到窗户边，作势往下跳。

我哥骇然地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转过身，一脸戾气地瞪着我。

他瞪我的目光，像在瞪有着滔天仇恨的人，“你为什么没有死掉？”

“要是你死了，我们席家就没有这么多不幸了，都是因为你，我和宁宁才失去了曾经那个温馨幸福的家。”

“你想让宁宁从你的世界里消失，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亲哥哥亲口说出让亲妹妹去死……更让人心寒了吧？


一提起我那晚的遭遇，我身旁的锦屹就按捺不住心底的怨怒。

他一脚踹开挡在我们面前的席奕霖。

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寒着声警告：“席奕霖，以后你有多远滚多远，以前我当你是我哥，对你尊重，今后你只是我的仇人，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要是被我发现你接近我老婆，或者是嫂子，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一茗，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哥哥这一次，行吗？”

被保镖架住的席奕霖拼命挣扎着。

他不死心地大声吆喝，“还有老婆，我以后再也不会管席宁了，你回到我身边吧，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的……”可他已经被我和嫂嫂踢出局。

如今只是一个陌路人。

任由他再怎么悔恨，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后来，听锦屹提起过，席宁怕被警察抓到，在席奕霖的帮助下，逃到了国外。

但席奕霖没想到，席宁在走之前，会把席家公司的大部分资产带走。

只给他留下一个周转不开，随时面临破产的空壳子。

再后来，席宁躲藏了一个多月，最终还是被警察抓到了。

而且还是席奕霖向警察提供的线索。

席宁被判了死刑。

席奕霖也落魄成了打工仔，还欠了一屁股的高债。

又是一年除夕夜。

我、锦屹和嫂嫂，还有我的小侄女围坐在餐桌边，吃着热腾腾的饭菜。

窗外放着漂亮的烟花，电视里播放着温馨的春晚。

我们有说有笑。


嫂嫂的尖叫声在我耳边响起：“血，好多血，一茗，不要睡……”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挤压得我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我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让我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

注意到有浓稠的羊水从嫂嫂的身下流出，我的心顿时慌乱，“嫂嫂，你的羊水破了，不能再等了，孩子会窒息的。”

我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汽车每一次小幅度的摇晃，都让我提心吊胆。

“我来给你接生。”

“嫂嫂，你相信我吗？”

“一茗，我信你！

一定要救下孩子……”嫂嫂痛苦的叫喊声和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惨样，终于触动到了周围的人。

“不行，我不能见死不救，就算这两个女人不是好人，但孩子是无辜的。”

有第一个冲上来帮忙，就有第二个。

很快我的车旁聚集了一大圈人。

他们把绳子系在我的车上。

有人拉绳子，有人拉车窗，喊着口号，齐心用力往上拉。

汽车终于被安全拉到了平坦的路面。

我重重地跪到冰冷的地上，满脸都是眼泪和血污，“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不管他们对我有多大的偏见，但救我和嫂嫂是事实。

灼热的气浪渐渐袭来，我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周围人也看到了火星子，瞬间哄散着逃离。

我死命地拉扯着后车座的车门。

但车锁坏了，任我再怎么用力，门都纹丝不动。

我知道让周围人把我和嫂嫂拉上来已经是大恩，没有人会愿意再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们了。

火苗借助风，已经汹涌燃烧了起来。

我的身上被火燎伤，起了大量的水泡，嫂嫂哭着求我离开。

可我怎么能再次眼睁睁看着她和孩子从我眼前消失呢？

那一刻，我心底的不甘和绝望涌上心头。

人在绝境里，是会爆发力气的，我咬着牙，从破开的车窗处用力将嫂嫂拖出来。

就在我力竭时，有人从我背后拖住我和嫂嫂，快速往远处的安全地带挪动。

我闻着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微微心安。

我知道，是我老公锦屹赶来了。

汽车巨大的爆炸声在下一秒震天动地地响起，在众人恐惧的惊叫声里，我听到了一抹清晰的婴儿啼哭声。

那么的稚嫩，却那么的有力。

我对着一脸慌乱喊着我名字的锦屹笑了笑，然后彻底昏死了过去。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锦屹正趴在我的床边，黑眼圈很重，一看就知道他这几天肯定没睡好。

我没有发出动静，但他像是感受到我醒了一样，也睁开了眼睛。

他怔怔地看着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惊喜。

“老婆，你终于醒了！”

我印象里的锦屹几乎没哭过，这次却当着我的面红了眼，“你快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在手术室里整整被抢救了一夜，才活过来。”

“要是你不在了，我也没法活了……”我抬手，轻轻摸上他的脸，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我怎么能不担心，那天要是我晚到一秒，你和嫂子可能就葬身火海了！”

锦屹想把我抱进怀里，但看到我身上全是撞伤和烧伤，碰都不敢碰一下。

他心痛地冒火。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席宁故意撞你们车的？”

“咱哥当时就在附近执勤，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不信他没有去现场，为什么他没有救你和嫂子？”

“他是不是又撇下你们，只顾着席宁了？”

“万幸你们这次没事，要是我的老婆有个好歹，就算豁出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让席宁和咱哥好过的。”


“你不相信我和一茗，行车记录仪你该相信吧！

你但凡查一下行车记录仪，就会知道真相，可你偏偏不查。”

“还有你的那颗肾脏，分明就是一茗捐给你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席宁神色慌乱了一下。

她委屈地拽住我哥的胳膊哭诉，“哥，为什么除了你，他们都不愿意相信是我给你捐了一颗肾脏？”

“我在这个家已经是外人了，让我走吧！

我再也不会回来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我哥心痛道：“既然席一茗那么不要脸，非要说我身上这颗肾脏是她捐的，那我今天非要拆穿她的谎言！”

我听着步步紧逼的脚步声，惊恐地往后退。

我从床上重重掉下来，原本缝合的伤口再次崩开，疼的我浑身打颤。

席奕霖像摁鸡崽子一样，把我死死摁在地上。

嫂嫂怒骂着去拽席奕霖，可她刚大病初愈，根本就没有力气拽得动一个发疯的男人。

反而被席奕霖一脚踹到了墙角。

席奕霖右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对着我的肚子，狠狠划开一道。

我的肚皮多了一道狰狞的大口子。

鲜红的血涌出来。

他把手放进我的肚子里，拨开我的肠子，翻找肾脏的位置。

当疼痛到达极致，我甚至已经失去了感觉。

“怎么可能……”席奕霖脸上的血色尽褪，嘴唇透着缺氧的紫色，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真的少了一颗肾脏？”

“你在做什么？

席奕霖，你真是一个畜生！”

买饭回来的锦屹看到眼前这血红的一切，怒红了双眼。

他发狠的一拳把席奕霖打倒。

一片混乱间，我被插上了管道，给了氧气，一群人推着我的病床往外跑。

在离开前，我听到席奕霖大声质问我：“你为什么会少了一颗肾脏？”

除了往外呕血，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锦屹面无表情地睨着席奕霖，“我没有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了。”

“少了一颗肾脏虽然不会致命，但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当时我老婆还怀了孩子，我怎么舍得我的老婆给你捐肾脏？

更何况还要牺牲掉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但是一茗说，她哥生命垂危，根本就等不起新的肾源，所以为了救你，她愿意付出一切，只为让你活过来。”

“可你是怎么做的？”

席奕霖像没了主张，浑身无力地滑跪到地上，双眼猩红地揪着头发。

“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最后，他和席宁被锦屹派来的保安丢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