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妈妈去世后，江柳柳身边奇怪的事常有发生，例如上个星期就遇见了三次碰瓷，但让她最不解的是碰瓷的人有一个共同点，全是主动撞她一下就跑，并没有倒下讹钱。
光这些还不算，江柳柳觉得自己运气极好地租的那套家具齐全、交通便利且价格低廉的房子，一开始也是住着风平浪静，最近却总觉得有人在窥视。
这几天夜里最为明显，江柳柳好几次听见奇怪的声响，有时像是有东西在敲击窗户，有时候像是爪子在挠门，这让她越来越不安，于是买了只狗回来陪她。
大早上的宠物市场里很是热闹，江柳柳一家家店逛过去，目光被一群黑白色小狗吸引。
老板很有眼力见地捞起一只格外圆润的小狗放在怀里展示，但江柳柳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另外一只看起来瘦一些的小狗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她似乎听见它在求她，带它走。
出去一趟后，江柳柳的出租房中多了一只名为“哈皮”的哈士奇，怀里暖乎乎的小家伙能给她壮壮胆。
哈皮到家的第一天，江柳柳隐约听见哈皮喊她“主人”，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睡一觉。
隔壁的房子一直空着，但最近住了人，下班回去的江柳柳刚上楼就与那人碰了面。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先是惊艳，后是熟悉，可明明从未见过。
对方身高腿长，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服，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眼睛狭长似狐狸，嘴唇有些苍白，一头垂顺的长发扎在脑后不显女气，只带仙气。
他的目光在江柳柳身上停了一瞬，随后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常青，今天刚搬进来。”
声音也觉得亲切，似乎在哪儿听过。
江柳柳点头回应：“你好，我叫江柳柳。”
先前这一层楼只有江柳柳一个人住，现在隔壁住了人反倒让她安心一些。
江柳柳不知是不是狗有镇宅的作用，自从有了哈皮，晚上的动静便少了一些，今天尤为安静。
当江柳柳沉沉睡去，一只红棕色的小鸟扑闪着翅膀落在窗户外，尖尖的鸟喙在窗框边上试探，想找个缝隙钻进屋。
只是刚敲了一下，就被一道白光紧紧缠住，眨眼间抛飞向夜空，只从隔壁房间传出一声低沉的“聒噪”。
接连几天睡得安稳，江柳柳气色大好，早起后对着镜子将嘴角向上撑起，如咒语般念叨：“又是美好的一天。”
现在正值夏季，唯有早晚能感受到一丝凉爽，江柳柳一大早就出门遛狗。
路过公园时，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体型肥硕的灰色老鼠，吓了江柳柳一跳。
哈皮立刻冲到江柳柳前面，对着老鼠龇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奇怪的是老鼠不仅不害怕，反而试探着朝江柳柳走了两步，漆黑的眼睛盯得江柳柳有些发毛。
老鼠好像确认了哈皮构不成威胁，又朝前走了两步，江柳柳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见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江柳柳。”
江柳柳猛地回头，看到了她的新邻居，常青。
他手里提着一袋早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往前面瞟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老鼠身上。
那老鼠似乎被极其可怕的东西盯上，浑身颤抖得厉害，江柳柳注意到后发出疑惑：“刚才还凶得很，怎么这会儿快死了似的？”
常青幽幽说道：“可能是吃了耗子药，现在发作了。”
江柳柳觉得常青说得很合理，没再关注老鼠，直接绕开。
两人都往回走，便同行了一路，她察觉了常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到了门口，江柳柳忍不住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直说就好。”
常青垂眼看她，明明没表情，但她就是觉得常青有些不高兴。
“最好别让人随便挨着你，动物也一样，不干净。当然，你自己的狗除外。”
常青的话显得没头没脑，但话里的内容没有恶意，江柳柳听完点点头，其实心里是听进去了的。
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可不就是总有人或动物往她身上撞吗？小心些总是好的。
进了屋后，常青皱着眉低语：“真是什么脏东西都敢蹭过来。”
他手一挥，一道看不见的波纹从他所在之处荡开，笼罩住了自己和隔壁的房间，这才打开买来的早餐。
只尝了一口，他就放下了。没灵气，不好吃。
想到尚未恢复一半的妖力，以及重塑后仅豌豆大小的妖丹，常青手掌一翻，一颗翠绿的果子出现在掌心。
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后，心中无奈叹气。
灵果灵草虽有灵气，可他是狐狸，爱吃的是肉，为了疗伤已经吃了五年的素，真是为难死他了。
俊脸上难得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吃一边思考着怎样才能既补充能量又不委屈自己。
他拿出手机，开始上网搜索烹饪视频，堂堂千年大妖，不可能搞不定这么简单的事。
不就是把灵草灵果和肉一起煮吗？看一眼就会了。
当隔壁突然发出剧烈的爆炸声时，江柳柳正在给哈皮倒狗粮，猝不及防被吓得手一抖，狗粮撒了一地。
哈皮欢快地趴在地上狂吃，江柳柳一下子紧张起来，跑去打开窗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只见隔壁的窗户飘出滚滚浓烟，像是着了火。
江柳柳惊得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119。
消防车来得很快，但还没开始灭火就看到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淡定的身影。
明明屋里的浓烟还未完全散去，脸上也带着黑灰，垂在身后的发尾似乎还有些焦煳，常青的语气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没什么大碍，就是炒菜火太大。让各位白跑一趟，真是抱歉。”
消防员看着仿佛经历了恐怖袭击的屋子，不太相信常青的话，本着负责的态度进屋看了一圈，出来时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一位消防员拍了拍常青的肩膀，好心劝道：“以后别做饭了，太危险。”
消防车快速地来又快速地走了，常青微微低头对刚松了一口气的江柳柳说：“抱歉，吓到你了。我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只是想试着自己做饭。外面买的，不好吃。”
江柳柳快被自己的脑补气笑了，她竟然听出了一丝委屈。
见常青一身狼狈，江柳柳也不忍吐槽。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她已经没有亲人了，目前这个邻居看起来还不错，还是顺手帮一把，就当结个善缘吧。
江柳柳往常青屋里瞅了一眼：“看你家这样子，今天也没法做饭了，我刚炖好了排骨，被你这么一吓还没吃成，你要吃点吗？要的话就拿碗来装。”
常青一听，眼中划过一丝喜悦，脸上还保持着矜持：“那谢谢你了，我这就回去拿碗。”
江柳柳很是大方，给常青盛了满满一大碗排骨。
接碗之前，常青递上了一袋子水果：“这是家乡特产，味道还算独特。”
当江柳柳拿起全不认识的果子研究时，常青已经在自家吃得眼睛眯起，脸上尽是满意。
果然，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做。
自己做不好的饭菜，福报厚重的人随手一做就成了，不仅香气四溢，入口之后还能稍微缓解伤势带来的疼痛。
看着碗里飘着特殊香气并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肉汤，常青将碗端起，喝得一滴不剩。
这么深厚的福报，果然美味，也难怪什么妖魔鬼怪都想往江柳柳身上蹭？也不掂量掂量有没有命蹭。
想到十五年前那个站在废墟里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常青的表情变得柔和。
都长这么大了，还做得一手好饭菜，看来自己这次下山来对了。

江柳柳出差的目的地是一座将军府，坐落在一个小县城。
近几年国家对古建筑保护力度加大，将军府也被纳入了保护范畴。
一到门口，江柳柳就明白了为何公司的人大多不愿意来。
将军府年久失修，如今已破败不堪，高大的门墙上爬满了藤蔓，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的草有一米多高。
这次和江柳柳一起出差的还有邱晓娟，她眼神幽怨：“怪不得那些老家伙都不来。”
江柳柳点头同意：“姜还是老的辣。”
踩过点后，两人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找到公司预定的酒店办理入住。
到了入住的地方，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眼前的酒店不能称之为酒店，顶多算是招待所。房间虽不漏风，但也称得上家徒四壁了。一秒看完所有陈设，两张床、两个盆、两个保温瓶。
上厕所要去过道尽头的公厕，洗漱也在那边，热水得自己去锅炉房接。
江柳柳往床上一坐，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邱晓娟放好行李，走到窗边往下看。
这里是五楼，窗外除了有一棵高大的树便再无其他。
她拉了拉窗户，皱眉道：“这窗户老化了，关不严实，咱俩晚上别睡太死。”
两人稍作休息后四处逛了逛，小县城虽然没有大都市的繁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道路不宽却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彰显着已经进入秋季。路边的老房子充满了烟火气，小吃店生意红火。
路过一家面馆，香味扑鼻而来。
“老板，来两碗牛肉面！”邱晓娟拉着江柳柳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好嘞！”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嗓门洪亮。
“这面，真香。”江柳柳吸溜吸溜地吃着面，小镇的物价和分量都让她幸福感十足。
汤底浓郁，牛肉酥烂，面条筋道。
江柳柳吃着面条，脑子里想着回家照着做，常青肯定爱吃。
邱晓娟快速吃完，朝老板竖了个大拇指：“好吃！”
老板憨厚地嘿嘿笑了两声，随后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来这儿旅游吗？”
邱晓娟随口答道：“来看看将军府。”
老板原本憨笑的脸立马变得怪异。
江柳柳有些好奇：“怎么了？”
老板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四周，半遮住嘴，小声道：“我们当地人都不去那边。那边，闹鬼。”
听到这个说法，江柳柳有点意外，但还算淡定。邱晓娟已经面色难看，她怕鬼。
回到酒店，邱晓娟还愁眉不展，一进门就开始吐槽：“住宿这么差就算了，居然还闹鬼。柳柳，怎么办？我想走，但又舍不得这个项目的奖金。”
说到这里，她变得咬牙切齿：“怪不得，奖金比平时的高。那些老家伙早就打听好了吧！”
江柳柳叹了口气：“来都来了，活儿肯定要干。不过，我有办法。”
她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关键词，把搜索出来的一个链接发给邱晓娟。
邱晓娟纳闷儿，能有什么好办法，一看手机显示：XXXXX（语音版）。
江柳柳眼神坚定：“到时候我们把声量放大一点。”
邱晓娟：......
听着耳边字正腔圆的循环播放，胸中还真涌起一股浩然正气。
暂时驱散了恐惧，两人打了热水，早早洗漱上了床。
小县城的夜晚很是安静，零星几盏路灯的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
没人发现，窗户外两个忽明忽暗的光球，顺着窗户缝钻了进来，飘飘荡荡落在了江柳柳枕边。
光球停留了一小会儿，江柳柳忽然翻身，床板发出巨大响动，光球受到惊吓，跳起来躲进了床底，连光都黯淡了一些。
似乎发现江柳柳并没有醒，光球这才悄悄挪出床底，顺着窗户缝飞快地溜了出去。
清晨时分，薄雾弥漫，随着一轮旭日破雾而出，小县城的天色越来越亮。
江柳柳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完全没法动弹。
原因无他，床太硬，骨头睡僵了。
她轻声喊：“邱姐，你醒了没？”
邱晓娟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嗯，醒了。该起床干活了。”
等邱晓娟闭着眼穿戴好站起身，才发现江柳柳还躺着。
她一脸惊讶：“你怎么还不起？”
江柳柳苦着脸：“拉我一把，我动不了了。”
随着邱晓娟的搀扶，江柳柳身上发出一阵骨骼复位的咔嚓声。
活动了一下四肢，江柳柳长叹一口气：“这才一个晚上......”
在附近的早餐店吃了几个小笼包，一碗热乎乎的豆浆下肚，江柳柳这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再次来到将军府，和昨天下午见到的不一样，晨光下的古宅少了阴森，多了几分古朴的美感，已经风化的牌匾上早已看不清“将军府”三个字。
江柳柳的手触碰到了大门，稍微使劲，随着沉闷的声响，门被缓缓推开。
这座宅子真的不小，前院照壁后大厅院两边就是两排厢房，应该是家丁仆役住的地方。中堂会客大厅左右各是穿堂的两间房子。一间书房，一间是会见重要客人的小厅。
回廊建得幽窒狭窄，所以廊下显得有些幽暗，墙上不时有些直达屋顶的狭窄门户，漆成与墙同色，有时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旁边就是一道门，推开了里边便另是一番天地，那里是府邸主人居住的地方。
与外间院落的简单不同，主院的房顶上安放着屋脊兽，门窗更是雕刻着繁复花纹，屋檐的悬钟更是层层叠叠，雕刻成花篮坠着莲花的模样，就连每一片瓦当上都烧制了蝙蝠纹样。
即使历经近千年风霜，仍依稀可见雀替、悬鱼上描绘的红蓝金绿。
所见种种，无不让人感受到主人打造此间院子时的用心。
府邸里面早就没了家具陈设，精美的构造和内里的空空荡荡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像一个没了灵魂的华丽躯壳。
江柳柳和邱晓娟二人进行了分工，各自负责一片区域的数据搜集。
江柳柳留在最里面的主院，她拿出相机和测绘工具，投入工作当中。
当她心无旁骛时，一双散发着淡光的圆球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直到江柳柳忙了一上午，准备歇会儿顺便吃午饭时，光球才渐渐消失。
为了节省时间，江柳柳带了面包当作午餐，刚撕开包装袋，就听见一声嗲嗲的猫叫。
循声望去，一只狸花猫蹲在不远处，正歪头看着它。
江柳柳掰了一小块面包放在地上，狸花猫盯了一会儿，随后起身慢慢靠近，将面包叼起来吃了，吃完又坐下看江柳柳。
江柳柳又掰了一块，狸花猫又吃了，如此反复三次，狸花猫不再接着吃，而是走回先前出现的地方，保持团坐的姿势。
江柳柳就着矿泉水，三两口把面包吃了，稍作休息后便不再关注狸花猫，继续投入下午的工作。
不知道猫什么时候走的，等江柳柳收工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邱晓娟背着包过来找她，准备一起回去。
往大门走时，邱晓娟神情紧张，手机打开语音播放，两人脚步很快，几乎小跑着出了大门。
出了大门脚步不停，直到看到街上人头攒动，邱晓娟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道：“终于见到人了！光线一变暗，我就害怕，我都不敢回头看，就怕门口站着什么。”
江柳柳本来没那么害怕，可一听这话，立马汗毛倒竖。
她一把捂住邱晓娟的嘴：“嘘，别说了，越说越害怕。”
虽然有闹鬼的传闻，但两人实际上没遇见什么奇怪的事。
找了个当地人推荐的饭馆，两人吃着新鲜的时令蔬菜，啃着香辣入味的干锅排骨，最后又一人吃了一碗醪糟小汤圆，味蕾的满足和肚腹的充实让人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心慌。
回到酒店，洗漱完毕，疲惫上涌，即使床板又硬又响，江柳柳还是很快睡着了。
江柳柳做了一个梦，梦里将军府假山水池灵秀，曲廊亭台精美，处处藤萝缠绕。风儿一吹，还有花香阵阵。
穿着各色古朴服饰的人在回廊里走动，有人端着吃食往主院走去，走到最精美的那扇门前，屈指轻轻叩响，就听一个柔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你好，我是妖精管理局的人，我叫孔望君。”
来找江柳柳的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士，穿着一身新中式套装，身形纤瘦，面容白净，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时面带微笑，让人第一眼就带上三分好感。
自我介绍之后，孔望君将工作证件递给江柳柳查看。
江柳柳从没听说过妖精管理局，无法分辨真伪，正犹豫要不要让人进屋，就听孔望君说：“我的身份，可以请常青做证。”
江柳柳双眼一亮，既然认识常青，那应该不会是骗子。
她朝孔望君抱歉地笑了笑，拿出手机给常青发消息：你认识孔望君吗？
常青立马回复：认识。
江柳柳：他现在在我门口。
消息刚发出去，隔壁的门就开了，常青懒懒散散地倚靠在门边，语气熟稔：“你怎么有空过来？工作不忙了？”
孔望君镜片下的眼睛微微弯起：“现在也是在工作，就没有不忙的时候。还是你舒坦，工作一次，休息几年。”
江柳柳对他们的对话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确认了对方身份，看起来还是常青的朋友，便放心地请人进屋坐。
常青也跟在自己家似的一起进屋，惹得孔望君看了他好几次。
孔望君一坐下就说明了来意：“昨天我们接到了人类监察部门转过来的特殊案件，有人被人强行干涉了命运，导致厄运连连。顺着线索，我便找到了这里。”
他说着推了一下眼镜，看向江柳柳的眼神明明与刚才没有多大变化，却莫名让江柳柳一点假话也不敢说。
江柳柳有些心虚，语带犹豫试探着问：“那，接下来，会怎样？”
孔望君语气柔和：“我们已经调查过，那人虐待猫妖在先，被人施法惩戒在后，因此也省了我们出手。找到施法之人，我们将会对其进行表彰，还想询问一下对方，是否愿意加入妖精管理局，成为带编人员。”
江柳柳兴奋地搓搓手：“成为带编人员的话，有什么好处？”
孔望君镜片一闪，遮住了眼中的精明：“好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使用自身力量，凭证施法。除了每个月的基本工资以外，每次配合行动，还能拿到津补贴，逢年过节也有礼物。”
江柳柳越听越激动，已经按捺不住直接自爆：“是我！昨天是我使用了言灵之力惩罚了虐猫博主！被救下的猫就在我家！”
说完不等孔望君做反应，就把躲在厕所里的十一抱了出来。
从孔望君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起，十一就被强大的气息吓得躲进了厕所里，被抱出去时，还紧紧扣着江柳柳的衣服不敢下来。
见到十一的状态，孔望君的脸色冷了下来，想到上面让他们彻查此次事件时高高在上的态度，心里冷笑，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
人类虐待猫时没人管，遭到同等反击时却跳起来大喊情节恶劣。
好一个双标。
若能多拉一些人类进入自己这边，多少能使规则的天平往妖界倾斜一些。
孔望君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微笑，对江柳柳抛出橄榄枝：“请问江小姐是否愿意加入妖精管理局？”
能拿双份工资，还能持证施法，江柳柳自然是愿意的：“好！我加入！”
孔望君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份表格，让江柳柳填写资料。在江柳柳填写完毕后，又拿出一个印章，在表格上轻轻一压，一个似兔又似狗的图案印在了落款“交警管理局”上。
江柳柳好奇：“这是什么图案？”
孔望君耐心解释：“这是犼，我的私人印章。”
江柳柳眼睛圆瞪，传说中以龙为食的凶兽犼？竟然真的存在！
食物链的最上层竟然坐在自己客厅里！
江柳柳悄悄打量了孔望君一眼又一眼，自以为做得隐晦，可在上古凶兽眼里就跟杵在面前蹦跶没两样。
孔望君倒是好脾气，温和说：“有什么问题吗？现在我们是自己人，有问题可以直说，我会尽力解答。”
江柳柳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就是，觉得你很随和，不像传说中那样......”
孔望君：“残暴？”
江柳柳弱弱点头，却听孔望君说：“龙都没剩几条了，再吃就一条都没了，还是留点儿，毕竟是华国的图腾。”
江柳柳沉默，孔望君笑得狡黠，常青插话打断了江柳柳的胡乱想：“别听他瞎说，是因为天道不允许。而且，法治社会，不许乱吃保护动物，妖精管理局的人个个身份不凡，全是重点监控对象。”
常青毫不留情地揭穿孔望君：“他去年还想吃一条刚化形成人的小龙，被抓了个正着，扣了一年的奖金。”
孔望君随意地笑了笑：“我那是跟他开个玩笑，身为执法者，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常青不理会孔望君的狡辩，叮嘱江柳柳：“这家伙平时看着脾气好，但要是对他言而无信，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江柳柳点头，默默在小本子里记下。
送走孔望君后，江柳柳喜滋滋地看着新出炉的工作牌。
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妖精管理局工作人员：江柳柳”几个大字，暗金色的繁复底纹在阳光下显得神秘又豪气。
如今她江柳柳在妖界也是有编制的人了！
江柳柳心中雀跃，但面上依旧保持冷静，平时该上班上班。
好消息总是接踵而至，江柳柳已经完成将军府项目的工作，项目奖金如约到账，金额不小。妖精管理局的奖励也发来了，喜悦翻倍！
对江柳柳来说，现在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她还得养狗养猫，自己必须努力挣钱。
哈皮没有自己在吃闲饭的自觉，主人的投喂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
但对见过人心险恶、经历过世间冷暖的十一来说，天下没有白吃的猫粮，吃得越多越不踏实。
十一找到江柳柳，主动提出要干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安排，虽然我只有一个爪子，但也比普通猫厉害很多，抓老鼠、扑蟑螂还是没问题的。”
江柳柳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忙截住十一的话：“你一个女孩子，别去碰那些脏东西，这些活儿交给哈皮就行。你现在只需要安心养伤，等恢复得好一些再找事做。”
十一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这几天吃你做的饭，我感觉恢复了不少，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废物。”
相处几天下来，十一发现江柳柳自带一股让人放松警惕的气质，即使她对人类憎恨至极，也会总是一不小心放松心神，想躺下让她抚摸自己。
她不知道是常青遮蔽了江柳柳的福报，闻不到香味也看不到白光，只以为是江柳柳心善，让自己逐渐卸下了心防。
江柳柳试着伸手摸了摸十一的头，十一没躲。
江柳柳便顺势轻轻抚摸了好几下，十一舒服地眯起了眼，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见十一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紧绷，江柳柳有了一丝成就感，轻声说：“不着急，你先好好养着，等伤完全好了，会给你安排事做。你若是在家闲得慌，可以让哈皮陪你玩。”
为了十一的心理健康，江柳柳在宠物店老板的推荐下买了一个带吸盘的弹力球，可以固定在地板上，上面的小球一碰就来回晃动，可以让猫咪自娱自乐。
据老板说，这款玩具卖得很好，深受猫咪喜爱。
江柳柳为自己的贴心点赞，只是下班一进屋，看到的是十一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哈皮却在地板上追着弹力球来回跳跃，等球停止摆动，十一才伸爪刨一下球，让球继续晃，哈皮则继续追。
江柳柳不知该如何评价，长了脑子的哈皮怎么依旧不聪明的样子，难道是种族基因限制？
不过好歹让十一和哈皮有了互动，也算好事。
时间临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冷，哈皮越来越兴奋，整天都想出去玩。
吃过晚饭，江柳柳手里牵着哈皮，帽兜里装着十一，口袋里装着雪团，身边跟着常青，宛如一家五口，顶着寒风出门散步。
江柳柳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看着穿着衬衣加风衣还不扣扣子的常青，大为不解：“你不冷吗？”
常青自信一笑：“你知道狐裘吗？”
江柳柳：......
到了公园，江柳柳松开绳子让哈皮自己去玩，她则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和常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江柳柳嘴巴被围巾捂着，说话瓮声瓮气：“快要过年了，你准备去哪里过年？”
常青姿态悠闲，无所谓道：“在哪里都一样，我又不需要团圆。”
他的意思是，他早就没有了血脉牵绊，过年团圆这种人类才有的行为对他更是没有多大意义。
但听在江柳柳耳中却有种同病相怜的寂寞。
江柳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常青，他表面毫不在意，可千年修行，真的一点也不孤单吗？
若是换成自己亲眼目睹熟悉的人老去，独留自己守着记忆年复一年，江柳柳的心就沉闷不已。

江柳柳盯着常青俊美的侧脸，话脱口而出：“我们一起过年吧。”
常青意外地看向江柳柳：“你在邀请我？”
江柳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实在容易让人误会，有些脸红，好在都遮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解释：“我家就剩我一个人，没人可团圆。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一起？”
常青没什么不可以的，点头同意了。
江柳柳又说：“放假后，我要回镇里一趟，去扫墓，你要回去吗？”
常青稍作思索便回答：“是该回去一趟，冬季易发森林火灾，我得去山里看看。”
江柳柳将十一抱在怀里，但还是被寒风吹得手脚发麻，实在坐不住了，只好唤回哈皮回家。
没走多远，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一只硕大的灰色老鼠横在前面试图拦路，可这次没等常青靠近，江柳柳怀里的十一如炮弹般冲了出去，一巴掌将体形快赶上半个她的老鼠直接扇飞。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江柳柳目瞪口呆：“好，好厉害！”
手上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十一迈着优雅从容的猫步走回江柳柳身边，一个起跳直接落在江柳柳肩上，窝进了帽兜里。
听着江柳柳由衷的夸赞，十一的嘴角翘了翘，又很快压了回去。
常青微微点头：“不错，反应很快，也算不白费你的一番悉心照顾。”
他看出来十一恢复得很好，用不了多久应该会重新长出牙齿，运气好的话，重修妖道也不是不行。
但常青没说，让这猫妖自己察觉江柳柳的好，才能更加感激和忠心。
帽兜里的十一在刚才出手后，感觉牙龈有些痒，但并没有太在意，心中还在为刚才江柳柳脸上流露出的惊叹窃喜。
她要让江柳柳知道，自己还是有用的。
春节将至，公司没有新的订单，办公室里的氛围很是轻松，同事们忙着摸鱼，时不时听见有人抱怨回家的车票难买，也有几人互相分享年货链接。
江柳柳有些无所事事，她不需要给别人买东西，自己也什么都不缺。
但，今年家里有了新成员，大家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必须有仪式感，氛围营造不能少。
下班后，江柳柳就去了熟悉的宠物用品店。
一进店门，就听到店铺老板甜美的声音响起：“欢迎光临，需要什么可自行选购。”
这位老板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身形却很是高大壮硕，不站起来还好，一站起来就有种力拔山兮之势。
江柳柳笑着回应：“我来给家里的狗和猫买点零食和衣服，有推荐的吗？”
老板腼腆一笑，声音像是加了糖：“有，我记得你家狗狗是哈士奇，选这套衣服就很搭。”
江柳柳看着老板的推荐，满意地将衣服放进购物篮：“很喜庆，我喜欢。”
随后又挑选了好几套衣服，购物篮装得满满当当，结账时江柳柳问：“店铺春节打烊吗？”
老板耳朵红了红，低声回答：“嗯，要关门几天。我......要去相亲。”
江柳柳微微惊讶，随后真诚预祝：“希望你相亲顺利，找到如意郎君。”
老板害羞地点头微笑：“谢谢。”
说完还送了江柳柳一小袋猫粮，看来心情很不错，对相亲对象应该很是期待。
江柳柳分享了老板的喜悦，自己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又去超市采购了一堆东西。
提着大包小包到家后，江柳柳立马动手将屋子装扮一番。
门口贴上了春联，玻璃窗上贴了大红的福字，窗户外挂起了红灯笼，被哈皮开智前啃烂的茶几角、桌子腿都用小一点的福字贴上了，破烂的椅背缠上了红丝带，啃掉的墙皮也用喜庆的图纸遮了起来。
做完这些布置，江柳柳站在屋子中间环视一圈。
嗯......有种破破烂烂又热热闹闹的美感。
江柳柳给哈皮穿上了醒狮样式的衣服，第一次穿衣服的哈皮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连眼睛都不眨，像是被衣服束缚住了西伯利亚自由的狼魂。
适应了一小会儿后，哈皮才重新迈出快乐的步伐，蹦蹦跳跳正像舞狮。
十一喜提一套红底碎花大棉袄，外加一个花布头巾。她任由江柳柳摆弄，一身黑毛配红袄，高冷气质荡然无存。
雪团的脖子上也系上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就连绣虎都被召唤出来穿了一个大红色马甲。
常青过来吃晚饭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好几秒。
眼睛好吵。
常青：“这是要演小品吗？”
“提前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江柳柳说，“对了，我还给你准备礼物。”
她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常青，双眼充满期待。
常青心中一暖，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儿。
将纸袋里的东西取出，是一条红色的羊绒围巾，触感极为柔软。
常青嘴角上扬，声音温柔：“谢谢，很漂亮。”
江柳柳也跟着笑：“虽然你不怕冷，但围着好看，你跟雪团是亲子款，不过没有那么小的围巾，雪团的只好我自己做。”
常青上扬的嘴角一僵，有种被比下去的错觉。
在江柳柳的建议下，常青将围巾戴上。
俊美的脸，挺拔的身材，垂顺的长发，随便批个麻袋都能将现场变成秀场，更别说常青的日常穿着本就颇有品位。
红色围巾将美人衬得勾魂摄魄，江柳柳悄悄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我眼光真好，这围巾很适合你。”
常青一笑，更是美得让人招架不住，天生多情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江柳柳，像要坏人道心的狐狸精。
不对，他本来就是狐狸精！
江柳柳稳住心神，让自己只纯欣赏美，不能被美人迷惑。
很快到了春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江柳柳早早准备好了各种食材，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必定极为丰盛。
已经独自过了很多个春节，今年突然有很多人陪伴自己，江柳柳心情极好，做饭的时候还哼着歌。
哈皮在一旁一会儿递个青椒，一会儿叼个胡萝卜。
十一也没闲着，爪子一划一个蒜瓣，哗哗地给蒜剥皮。
常青不在，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只说了一声会按时回来吃饭。
窗外开始飘雪，屋里食物的香气弥漫，锅里的炖汤在翻滚，厨房里偶尔传出哈皮和十一的争吵声。
常青回来时就看到哈皮和十一在讨论番茄炒蛋到底该放糖还是盐。
江柳柳小心翼翼地端着汤出来：“快洗手，马上开饭。”
常青立马从江柳柳手里接过汤碗，帮着把各种菜上齐。
等所有人和妖坐齐，江柳柳率先举杯：“谢谢大家的陪伴，希望大家来年身体健康、心想事成，祝大家新年快乐！”
常青也举杯：“谢谢你做这么多菜，辛苦了，新年快乐。”
说完，常青这才将进屋时就绑得严严实实的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古朴的陶罐。
他将陶罐放在桌上：“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江柳柳接过陶罐，好奇地摸了摸：“这是什么？”
常青：“圆梦酒，能让你在梦里见想见之人，做想做之事。”
这酒是山中猴精所酿，采来数种灵果，以朝霞晨露为引，放置在灵气充裕的山谷中，缓慢发酵而成。
猴精最擅长此道，时常喝得酩酊大醉，在山中呼号着四处逛荡，吵得林中鸟雀四散。
常青以往对那群聒噪的猴精没什么好感，如今却庆幸有他们，否则还不知道送江柳柳什么新年礼物。
第一次一起过年，就送她一场美梦吧。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哈皮和十一为一块排骨挣来抢去，雪团小口吃着专门为它切碎的肉末，绣虎盘在江柳柳腿上舒服得直打呼噜。
江柳柳已经有些醉了，口齿不清道：“这......圆梦酒......好喝......甜甜的。”
常青盖上陶罐，阻止了江柳柳继续倒酒：“好喝也醉人，再喝下去就要醉上好几天了。”
江柳柳两颊绯红，双眼泛着雾气，被常青拿走杯子也不生气，还嘿嘿笑了几声。
常青让她坐着休息，自己则收拾了餐桌和厨房，其他小妖也一起打扫，收桌子的收桌子，倒垃圾的倒垃圾。
江柳柳虽然有些醉，但只是思维迟缓了一点，看着眼前人影晃动，大家都在忙碌，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委屈。
有人疼，才会出现的委屈。
那时家里还有很多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也是在这样的大年三十，电视里一样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大家热热闹闹吃完年夜饭，一起收拾干净房间，她跟着哥哥姐姐们给长辈磕头。
一群小孩排队领压岁钱，吉祥话说不完，欢笑声一阵阵响起，等到家中小孩把才艺表演个遍，就能听到12点的倒计时和屋外响起的鞭炮声。
鞭炮声太大，她有些害怕，爸爸会捂住她的耳朵。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她又兴奋得不想睡觉。最后总是被妈妈哄着入睡，心里期待着醒来就能亲自放烟花去。
那时她想，要是每天都过年就好了，这样每天都能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每天都这么热闹好玩。
如今时隔十多年，再次感受大年三十的热闹，自己也身在其中，不用羡慕别人，心中太暖和，暖和得想哭。
等常青收拾完屋子，发现江柳柳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
哈皮站在一旁有些无措，轻声问常青：“主人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
常青轻轻叹了口气：“不，是她太开心。”
哈皮不明白，为何开心还会哭，但十一明白。
常青把江柳柳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十一轻巧地跳上床，窝在江柳柳枕边。
哈皮见状也不出去，把垫子拖进卧室，直接在床边守着江柳柳睡觉。
常青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笑了笑，轻轻关上门，回到了自己屋里。
这时他才有空理会震动了一晚上的手机，全是小妖们发来的信息，都跟黄莺一样，争着要第一个给他发来新年贺词。
常青忽然觉得，人类的春节习俗确实挺有意思，以后也如今年一样凑凑热闹，也不是不行。

十五年前，长青山一脉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地震，死伤人数惊人。
正在洞中睡觉的常青，察觉到危险后，第一时间飞身而出，不遗余力地护住整个山体，使之不至于崩坏。
千年修为在一瞬间倾泻而出，将绵延数百里的山体稳固住，但神力尚有不足之处，更何况妖力。即使护住了大部分山体，也依旧挡不住大地剧颤。
只在短短几息之间，山脚下人类的居住地便哀号惊叫震天。
常青化身巨大的白狐，闪电般穿梭在林木之间，想要去看一看究竟，就在森林边缘处，发现了满脸惊恐、不知所措的江柳柳。
彼时的江柳柳才不过十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得到家中长辈允许后，便和小伙伴一起往山上跑，就在森林边缘玩耍。
她刚采了一袋子蘑菇，想和小伙伴炫耀，就看到林中惊鸟四散、听见鸦鸣四起，小伙伴们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紧接着就是大地剧烈震动，晃得江柳柳跌坐在厚厚的枯叶上。
常青到来时，江柳柳正一边哭一边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镇子里跑，沾了泥巴的手抹得满脸脏兮兮，蘑菇在身后落了一地。
反正他也要去看看镇里的情况，常青不介意捎带小姑娘一程。
他轻轻一跃，停在江柳柳面前，主动伏地身子，口吐人言：“上来，我带你下山更快。”
十岁的江柳柳听过许多传说并信以为真，以为自己遇见了山神显灵，心急如焚地回家也没有多想，手忙脚乱地爬上了巨狐的背。
已经见到不远处有人影穿行，常青将江柳柳放下，声音低沉只有江柳柳一人听见：“快回去吧，去找你的家人。”
江柳柳对上白狐金色的眼瞳，忽地双手合十朝狐狸一拜，嘴里说道：“谢谢山神。”
稚嫩的声音如同隆隆雷鸣响在常青脑中，一道仅他可见的金光从天而降，落在白色巨狐身上，将每一根毛发都染成了金色。
常青只觉得浑身一松，先前耗尽的妖力恢复了大半，同时有无形的规则将他缚住。
江柳柳一句话，为他讨封成功。
修炼千年的狐妖，眨眼间成为了长青山山神。
一别十五年，当年的小姑娘早已没了当初的天真和慌乱，面对自己这个新邻居，全然没了当初毫不犹豫爬上背的信赖，常青将她眼中的防备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常青嘴角微微勾起，独居的小姑娘就该有防人之心，不要以为长得好看的就不是坏人，江柳柳做得很好。
看了一眼桌上放的已经是第三次从江柳柳那里要来的饭菜，常青又暗自改了一下评价，还不够好。
想到江柳柳身上隔老远都能闻到的独特香气，还有时刻散发的莹莹白光，常青皱眉思索，这么厚重的福报，在妖眼里无异于移动的蛋糕。
吃一口就能增长妖力，即使会遭到加倍反噬，妖里的赌徒也并非不敢铤而走险。
世上身怀福报的人不少，但大多浅薄。
福报源于血脉亲人的功德，身怀功德之人身死后，功德会由至亲之人继承，保佑其平安顺遂。
如军人为国捐躯，功德可延续给子女成为福报，子女的运势会比原本自带的好不少，这也是人们常说的长辈为子女积德。
可福报过于厚重，就会招来邪物觊觎。
每当有人明明身强体健、事事顺遂，可短短几年甚至几个月之内，变得身体虚弱、霉运缠身时，凡人无法察觉是自己被吞噬了福报，只会怪命运不公。
有老人称之为“虚不受福”或“压不住”，其实就是人小承受不住太大的福气，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民间常会给小孩取一些贱名，这样孩子更好养。
常青身为山神，自该庇护长青山脉的生灵，不能眼看着就在隔壁的江柳柳被邪物时刻惦记。
在送灵果给江柳柳时，他将一缕妖力弹入哈皮身上，助这个有些化妖天赋的小家伙成为更合格的护卫。
同时，常青还在江柳柳身上放了一道隔绝香气、收敛白光的结界，这样一来，江柳柳便没那么显眼。
做完这些，常青觉得，自己可以多蹭几次饭。
虽然饭菜沾染的福报极少，对伤势愈合效果微弱，但总比没有强。
江柳柳觉得自己或许有些神经衰弱，她又听见哈皮嗷嗷叫唤时伴随着“主人”二字。
不确定是自己幻听还是真有其事，江柳柳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面前的小狗，试着唤了一声“哈皮”。
就见小家伙尾巴晃得欢快，嘴里“汪”了一声，江柳柳的耳边同时出现了狗叫声和一个“诶”字。
江柳柳被震惊得有点头晕，直接跌坐在沙发上，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
她拿出手机，想查一下若出现能听懂狗说话的幻觉可能是得了哪种病，网上类似的信息几乎都建议去精神科挂个号看看。
江柳柳有点害怕，若她真病了，可没人照顾她。
正准备下一步就在网上预约一个精神科的号时，一只红棕色的小鸟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直接寻着江柳柳飞来。
小鸟停在江柳柳面前的茶几上，歪头盯了她几秒后，轻巧地朝她蹦了两步，落在了她手背上。
见江柳柳没什么反应，小鸟继续往上蹦到了她的肩膀上，小步挪到耳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
江柳柳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啾啾”，同时伴随着一声“好香”的人言。
江柳柳整个人都有点麻，听见狗说话之后又听见鸟说话，她感觉自己病得不轻，立马挂了精神科的号。
江柳柳不知道这天晚上是怎么睡的觉，恍恍惚惚到了天亮，跟公司请了个假就去看医生。
从医院出来时，江柳柳拿着手里的维生素，一脸茫然。
医生说她没病，顶多就是缺乏维生素，并叮嘱她要注意饮食均衡。
回到屋中，症状还在，依旧能时不时听见哈皮喊“主人”。
不过，小鸟倒是不见了。
楼下不远处的一间茶叶铺子里，一个身着旗袍头插木簪的娇俏美人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常青面前。
她将刚泡好的灵茶双手奉上，脸上满是乖巧，开口的一瞬如山雀鸣叫：“大人请喝茶，这是山上最老的那棵茶树上采的茶，灵气最为充沛。”
常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声音懒洋洋地：“不错。”
美人闻言立即两眼一弯，圆圆的脸上露出两个对称的酒窝，甜美的笑容能晃花人的眼。
随即又听常青不轻不重地提点：“不要再去找江柳柳，你的行为不像一般的鸟，太容易引人怀疑。”
美人笑容一僵，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抓起来当作科研对象，被绑在手术台上解剖，大热天的生生打了个冷战，脸颊上倏地冒出羽毛又瞬间消失。
常青语气变得严肃：“将你扔出去是轻的，若惹来邪物，不仅江柳柳会有麻烦，你自己也一样讨不了好。”
美人脸上戚戚，嘴唇嗫嚅：“我......我就是忍不住，她身上好香。我就蹭到了一次，后来再也没去过她屋里。而且，现在也闻不到香味了，我不会再去找她了。”
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一副知错的样子。
常青见状叹了口气，他知道福报对妖的诱惑，既像兴奋剂又像麻醉剂，接触之后能让妖感到快乐又放松。
他家的小妖不懂吞噬福报，也不会想要去做这种会带来反噬的事。
只是妖的本能让她想要靠近，也无可厚非。
常青放缓了语气：“你想靠近江柳柳也不是不行，但得换个方式，不要引来邪物，也不要给自己招来祸事。”
美人瞬间抬头，脸上全然没了先前的失落，漆黑的圆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大人有什么好办法吗？”
常青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环顾四周：“你这开的不是茶叶店吗？难道，不需要客人？尤其是，VIP客人。”